沉默、無言、寂靜。
他走了,還有我,我會陪著你,不管是什麼身份,我都會陪著你……
往後的日子,天穹下,總能見到河水旁有一白衣女子蹲著那放著紙船,而她身旁則站著一個清秀男子。
“公主,我會替你找到展大哥的”輕輕的話語,隨風一般消散,殘留下來的,則是深邃的凝視。
如鉤殘月,寂靜星空,楚思晴身軀此時微微一顫,片刻停滯後,纖細玉手依舊拿起折疊好的船放在水中。
這已經是第四十八日了,相傳第四十九日,則能喚回死去之人。
然而最諷刺的事情發生了,就在第四十九日的清晨,展飛的遺體被官員從楚都大門運回。
而就在這天,楚國百姓方知,楚國第一奇葩,九公主楚思晴守寡了……
展府中的女眷們哭天喊地,而幾位展家將軍各個沉默悶泣,至於展夫人則直接昏厥在棺木旁,總之,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淒慘之極!
楚思晴見到棺木內那已麵目全非而且還散發惡臭的遺體時,竟沒有掉一滴眼淚,隻是怔怔地望著棺木,手撫著木板,很柔很柔,像是在撫慰沉睡的人一般,神情祥和,沒有半點悲痛,沒有半點瘋癲,沒有半點詫異。
這點,讓一旁的皇後、宸王、楚麒、還有幾位公主和皇子都亂了陣腳,為何,為何楚思晴半點反應都沒有,而這樣的無反應,反而是最讓人害怕的。
江臣彥望著那沉默無比的楚思晴,心中暗忖:不管你要自閉到何時,我都會陪著你。
嘴角輕輕一牽,仿佛已經習慣這樣的沉默和守護。
展家眾人和皇室成員則在商量展飛遺體安放和靈堂布置的事宜,而皇後和麒公主則伴著默不作聲的楚思晴回到了閨房,現在大廳實在太亂,實在不能再讓楚思晴觸景傷情了。
入夜時分,眾人疲憊了一天,都各自睡去,唯獨楚思晴仰望著天空,透過雲隙光芒,隻見楚麒趴在桌子上入睡,皇後撐著手淺眠,安靜的四周隻剩蟲鳴在那微叫,屋子靜謐,宅子死寂。楚思晴走出了房間,瞥了眼四下警惕著的侍衛,悄然一閃,消失在長廊的拐角。
江臣彥也被留在了展府,剛起身想要到院子裏走走,就發現一抹熟悉的身影躍過了牆頭,緊接著,又有七八個身影隨即躍過了牆頭,難道,剛才是——
江臣彥微微提了口氣,奮力一躍,也追了上去。
楚思晴挽著籃子走在空曠的街道上,身後悉悉索索,有幾個人影跟著,但都與楚思晴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江臣彥這時早已抄好近路,走在了楚思晴跟前,等待著她,江臣彥視線略微掃了一下後方,輕輕地問道“公主想去河邊嗎?”
楚思晴望著她那溫和燦爛的眼睛,自顧自地道“後麵的人好煩,一直跟著我”
江臣彥已經漸漸習慣楚思晴這樣的自言自語,她暗自在袖口發了個訊號,不一會兒,紫宸一身夜行衣已追到了兩人身側,她低聲道“大人有何吩咐——”
“我和公主要去一個地方,你負責把後麵的人全部撂倒,記住,用迷藥即可,不要傷人性命——”江臣彥淡淡地吩咐著,垂眼凝視著身旁的楚思晴,美眸微彎,流光磔磔。
“諾——”紫宸也未遲疑,連忙消失在兩人身側。
一個時辰後,兩人就移步走到了河邊,衣袂飛舞,白衣翩翩,楚思晴褪下紅衣,換上縞素的白色,雖是同樣絕色,但是卻少了生機,白衣真得不適合她,一點都不適合。
“公主,我們放紙船吧!”江臣彥也如她那般蹲了下來,用火石把紙船內的蠟燭點燃,輕輕遞給了楚思晴,由她親手放在河麵上。
楚思晴茫然地望著飄遠的燈船,瞳孔黯淡,毫無焦點,已經失了往昔的光亮,她口中喃喃道“她們今日在騙我是嗎,展大哥會平安回來的,是嗎?”聲音透著一絲脆弱和祈盼。
江臣彥聽著那怯弱的聲音,心底彌漫的刺痛如萬千蟲蟻啃噬一般,她輕輕把楚思晴抱在懷裏,拍著她的背,輕柔道“他回來了,他已經回到你們的家了”
楚思晴聽著那溫柔的寬慰聲,身軀抖顫的厲害,她呐呐道“不是的,回來的不是他,我知道,回來的,不是他”
江臣彥微微苦笑,圈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緊了,她在她耳邊,輕喃道“公主,我不管你願不願意麵對真相,我隻要你知道,我不會離開你,我不會像他一樣離開你”
楚思晴抬眸,望著那如寶石般深邃的星眸,心中壓抑已久的悲痛和委屈全部湧上心間。淚水像決堤的洪水那般湧出,泗淚橫流,頭倚在江臣彥的肩膀上,嗓泣著“哥哥走了,姐姐也走了,現在就連展大哥也離開了”
江臣彥心中一凜,她明白自己犯下多大的錯誤了,她把楚傾煙和葉翎汐送走,等於把楚思晴最後一點依靠都給剝奪了,原先,自己想到展飛歸來,會接任西南大軍,到時把楚思晴一同接走,三姐妹能在葉家再重逢,哪知陰錯陽差,展飛竟然在戰場上一去不回,而楚傾煙和葉翎汐也不在楚思晴身旁,這才造成她現在這般脆弱。
江臣彥緊緊抱住眼前的女子,幽幽地說著“哭吧,哭吧,哭出來,會好受點——”
楚思晴任由她緊緊抱著,淚水縱橫,妙目癡癡地凝視著前方,哽咽道“呆子,別離開我,求你——”
“我不會離開的,好好睡一覺,你很累了”江臣彥心中滿是憐惜,輕輕拍著楚思晴的背脊,不一會兒,泣不可仰的楚思晴已緩緩閉上了雙目,仿佛隻有在她的懷中,才能獲得安詳和寧靜。
江臣彥透過月光,凝視著懷中的女子,心裏一陣淩亂,輕啟的唇,輕微的聲線,訴說著她永遠聽不見的話。
晴兒,讓我照顧你,哪怕我在自作多情,也請你,讓我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