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步步皆殤(中)(1 / 3)

“不——”

牙磣的惏悷聲傳入於雷英山脈,傾瀉陣陣尖聲刺耳回音……。

“大人——”杜墨愀愴於心,他在惙怛同時,有了一絲理智,他忍住悲戚,再次提醒那淒然淚下的江臣彥。

也就是這聲輕微、低抑的喚聲,讓江臣彥乍然清明,她兩指彎曲,擱置嘴邊,吹了個口哨“噓——”一匹高頭烈焰的粽紅駿馬奔馳在旁,江臣彥輕輕撫摸了馬鬃,把溫寒飛的屍體抱上駿馬身上,自己則翻身躍馬,把屍身橫搭在前麵,自己則坐在後麵,對著杜墨命令道:“敵軍騎兵較多,等退到雷英山穀,讓刀盾兵、步兵下馬,我們要讓他們付出點代價。同時,發信號給城裏,讓她們增援。”

“諾——”杜墨領命,他抬頭看著那個秀氣男子,有著些許複雜的感覺,仿佛覺得主帥沒變,卻又變了。

那個冰冷、悍戾的人,真的是溫文爾雅、待人謙和的江大人?

杜墨打了個激靈,不敢有絲毫懈怠。他和江臣彥兩人連忙整合隊伍,己方五千援兵,再加上溫寒飛的舊部,在人數上雖占不上便宜,可若是作為防守,撤退,也讓天權軍一時攻破不了。

“殺啊——”

江臣彥手執長槍,化作了黑夜降臨的修羅。黑眸冰冷、森然,像是掩蓋住那份悲戚、慘怛,有得隻有一顆不屈、玉碎般的決然。她手執一杆朱槍,“嗖”地一槍刺出,前側左右的兩個騎兵被她勾於馬下,血濺當場,她冷冷看了一眼,夾著馬腿,迎著新一輪的殺伐,手腕翻轉,尖端又像長蛇吐信,一伸一延,直撲敵軍騎兵的麵門,“啊——”一敵軍感覺麵門一熱,原來長槍戳穿眉心。

“嗖——”三支冷箭放出,江臣彥揮舞長槍打落兩支,一支則刺中她的胳膊,她悶哼一聲,似是毫不在意,隻是趁在間隙把紮在手臂上的羽箭拔掉,任由鮮血汩汩而流,她看著因顛簸,流血過多的屍身,低聲道:“寒飛,我們回家——”聲音輕柔,溫柔的模樣的與剛才狠厲、殘忍的樣子判若兩人。

“噠噠噠——”馬蹄陣陣,掀起塵土。

“啊啊——”嘶鳴慘叫,淒厲可怖。

天空早已發白,天權和天璣兩支軍隊在雷英山內,打了一夜,天權騎兵進入雷英山脈後,就占不了多少便宜,這裏不似平原,湧入不了過多的騎兵,何況,天璣軍早將道路封死,在崎嶇的山坡、壕溝排成長線,步兵們以盾牌在外防護,溫寒飛一開始命令撤離的弓箭手,也早已在雷英山脈埋伏起來,很快,得到江臣彥和杜墨調派,而迅速投入戰場。

在平原頗有優勢的天權軍,一進入雷英山穀,變得被動起來,加上幾天奔襲,兩天兩夜的作戰,全軍戰鬥力下降。

兩軍陷入膠著……

在當日的未時,鋪天蓋地的馬蹄聲由近至遠的響徹雷英山。

“噠噠噠——”馬蹄聲轟鳴作響,仿佛如奔騰不息的川流,震得兩軍腦中一片空白。

雷鳴陣陣的馬蹄聲,天璣軍的增援大軍。

轟轟馬蹄鳴聲入耳,如一絲光明湧入,讓原本疲倦、陷入黑暗的天璣軍有了一點振奮。相反,這從天璣軍後方傳來的響聲,讓天權軍士兵有了想撤退的念頭,再不退,敵軍大軍將至,哪怕是機動力高的騎兵,都難以逃脫。

“王爺——”喬羽那雙平靜無波的黑眸終於起了一點漣漪。

楚戰雖在疑惑天璣軍的援軍怎會如此迅猛的到達,心略有不甘,不過他見戰場局勢,已不是偏向於天權軍,冷漠的眸子染上了一點情緒,他低沉道:“撤——”

“諾——”喬羽鬆了口氣,連忙命人發布撤退信號。

還未等天璣第二波援軍到達,天權軍的騎兵們已調轉馬首,往雲連港方向撤退。

當葉翎汐帶了五,六百的騎兵趕到時,杜墨啞然,沒想到是郡主帶兵救援,他隨意掃了這些騎兵,往後瞧了瞧,並沒有聽到奔襲的馬蹄聲,他驚訝地張開嘴,難道——

他掃了那些增援騎兵,發現他們的馬尾上都綁著許多樹枝。

原來……是這樣。

葉翎汐翻身下馬,見到杜墨,也隻是略微點了下頭,便看向遠處,一個青色血人帶著他的一群士兵垂首跪在地上,似在他們中間橫臥著什麼。

難道——

瘋子——

葉翎汐仿佛覺得心髒停止,她忍住惡寒一步步走了過去,身軀已經搖搖晃晃。

一點點看清,一點點看清,一具身軀,麵色慘白,僵硬如冰,似是死去已久。

溫寒飛……

葉翎汐的手捂住嘴巴,防止自己的驚懼喊聲傾瀉出來。

她將頭轉向那個被從頭到腳、發絲侵染成紅色的人,她的喉嚨處被緊緊堵住。

瘋子——

江臣彥朦朦朧朧看到一個模糊剪影靠近她,她感覺很熟悉、很安心,疲倦和觸動傷口的撕裂終於讓這個瘦小的身軀支持不住,她的身軀如楊柳折腰、玉山傾倒,眨眼般地癱倒在她懷裏。

血染滿了青色戰袍!

“瘋子——瘋子——”江臣彥恍恍惚惚隻聽到一個帶著哭腔的叫喊,便陷入無盡的黑暗。

……

……

雷英山一役,天璣軍大敗於天權軍。

雲連港被破,天璣軍大將溫寒飛戰死,主帥江臣彥重傷昏迷。

這是天璣軍自起義後最慘烈的傷亡。

七日後,天權軍主力到達樊陽城三裏外,天權軍對樊陽城進行總攻,兩軍將士陷入了膠著,互有損傷。

攻城之戰,日日上演。

楚都,天闕。

今日,是太子楚玄的懸弧之辰。

穿過滿園杜鵑花開,隱隱可聽見絲竹纏繞,樂曲飄飄,紫宸殿外的高台樓宇旁,有著一個巨大的湖泊,餘暉殘陽下,閃耀著粼粼的波紋。

湖岸眾花環合,姹紫嫣紅,朱砂淡綠,漫天的花瓣在微風中徐徐飄落,火樹銀花如同白晝,與天邊薄霞交相輝映。歌舞歡笑聲回環往複。

天心湖周匝三步為一崗,五步為一哨,遍布禁軍。花樹圍合,亭榭交疊,廊下坐滿了親貴大臣。樂伎吹簫彈奏,舞姬霞帶如飛,

夕陽山下,宮宴開始。

“湖光葉色映淨空,桃紅溫帶挽荷風。萍翠相疊香遠溢,俯瞰卿雲出塵中。”楚玄望著天心湖內,荷花遍布,便饒有興趣地即興作詩,顯然心情不錯。

他笑容可端,器宇軒昂,一旦有了精神,整個人看起來都異常的炯炯有神,風流健朗。

天璣軍大敗天權軍,這個消息令日漸消瘦的楚玄恢複了康健。

他掐算著日期,等待天權軍拿下樊陽的消息。

楚玄翹首以盼,指日可待,實覺日子過得太慢。“太子好文采。”楚玄身邊衛士環繞,美女如雲,但較為醒目的還算楚玄最寵的妾妃如姬,她雪膚櫻唇,嫵媚動人。

“嗬嗬——”楚玄得意地笑了兩聲,望著那個柳眉杏目的女子,暗暗在座位底下撫摸了她的大腿。

這時,樂止。

“煙雨閣飄渺姑娘到——”

眾人轟然,紛紛轉頭凝望,而楚玄也心底一震,喜上眉梢,他早聞言飄渺大名,卻因顧及尊貴身份,而未踏入煙雨閣。現在大權在握,他再也不必掩飾風流本性。自見葉清歌後,楚玄對青樓女子有著無以磨滅的亢奮。

隻見一個紅袖翩翩,火簇環繞的絕美女子映入眾人眼簾。雪足輕移,楚腰擺款。眾人被她瓊姿花貌,天香國色給驚得魂色授予,精致的眉眼,有著端莊有禮的高貴之氣。

楚玄很訝然,為何他在一個青樓女子身上,看不到一絲卑賤。

仿佛她該來自貴族皇室。

楚玄有了一絲征服的欲望,他喜歡這麼高傲的女子。

飄渺站在廊下,對著楚玄盈盈行了一禮,柔聲道:“奴家言飄渺拜見太子殿下、如妃娘娘。”

“姑娘免禮——姑娘要為本宮獻奏什麼?”楚玄頗為興奮,和顏悅色地說著,這令一旁的如姬的臉上泛起不自然,她出於女人的本能,感覺到了危機。

飄渺微微一笑,柔聲道:“奴家有幸參加太子殿下的宴會,想為太子當場臨摹尊像,獻畫一幅,祝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楚國千秋萬載。”

“噢?——姑娘善於丹青?”楚玄來了興趣,他以為這三大名姬的言飄渺會為自己獻歌獻舞,沒想到,這女子竟然要為自己臨摹畫像,他點了點頭,連忙讓人筆墨伺候。

言飄渺微微淺笑,又躬身行禮,按照楚玄命令,移步上了幾個台階,讓她更靠近閣台高處。

楚玄端整了整衣袖,正坐高位,端起瑪瑙酒杯,饒有意味地看著一心作畫的飄渺,一雙邪魅的眼神,赤.裸.裸的含著想占有她的欲.望。

絲弦響起,笙歌漫舞。

眾人饒有意味地觀賞著歌舞,繼續著宴會,唯有言飄渺頻頻抬頭,凝視著上方,望著楚玄的表情和四周的一切。

她緊緊握著筆杆,在紙上點染墨痕,腦海中,回蕩著她和雲陽之前的話。

“飄渺,你隻需吸引住楚玄的注意力即可,我們會設法去養心殿救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