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總是無牽無掛,無憂無慮,回想在藥王穀中的日子,總是有那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第一次見到她時,自己也隻有十一二歲,那時的她,用著那種怯弱又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四周,純淨無邪中透著靈動神韻。
“舒老弟,這便是小女”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凝視著那個女兒,語調輕柔,眼神溫和可親。
舒斐見了那女孩的眉宇輪廓,隻是喃喃道:“像,像,長得真像夙燕。”舒斐忽然想起某事,撇了撇嘴道:“你好歹也是個兩榜進士出身,怎麼給自家女兒取了個那麼俗的名字。”
男子正要回答,忽然他身邊的小姑娘撅起小嘴,歪著腦袋答道:“名字隻是稱呼罷了,便是取得再雅致,若是其人失德敗行,豈不是白瞎了好名字?”
“燕兒,你怎麼這般沒規矩。”江傕立即輕聲嗬斥,說完連忙拱手向藥王賠罪:“舒老弟,正是抱歉,這丫頭頑劣成性,冒犯之處還望老弟海涵。”
舒斐楞了半晌,綻開笑容道,“妙極,妙極!江老哥,這女兒合我胃口,我喜歡,她比我那傻兒子好玩多了。”說完,彎著腰摸了摸江燕的頭,笑嘻嘻道:“我叫你小燕兒,沒關係吧?”這語氣像是和她商議一般。江燕點了點頭,正兒八經道:“藥王伯伯,你叫吧。”江傕啞然失笑,這一老一小真夠合拍,老的像個老頑童,小的明明是個小屁孩,卻愛裝老成。
舒斐得到小江燕允許,哈哈大笑,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把他往前一推:“對了,小燕兒,這是小兒舒河,比你年長一歲。”
舒河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默不作聲,他從小怕生,被推出來和那個女孩子直視時,臉上立即浮起兩片紅暈。
“舒河哥哥”江燕倒是落落大方,嘴甜地喊一句。舒河望著她一臉真摯的可愛模樣,臉漲得更加紅了,結結巴巴道:“燕……兒……妹妹好。”
舒斐輕輕扇了舒河的腦門,啼笑皆非道:“這傻小子,見到生人就會這般,讓你們見笑了。”
江燕倒是不客氣地撇嘴反駁道:“哪有,舒河哥哥長得豐神雋秀,看起來才不傻呢,藥王伯伯別老罵舒河哥哥。”說完,笑嘻嘻對著舒河眨了眨眼,她的語氣外加那古靈精怪的表情,讓舒河對她好感倍增。
誰家父母不喜歡自家孩子被誇。
舒斐也不例外,那嘴咧得合不攏,對著江傕就一臉佩服:“這嘴甜的娃是怎麼給你生出來的?”說完,拖著江傕到了一旁商量,興衝衝地要江傕把這孩子借他玩幾年。
“舒河哥哥,其實對人不用怕生,你對別人好了,別人自會對你好。”
那時的江燕天真純粹。
“舒大人,舒大人……?”跟隨楚麟的隨從輕輕喚了那正在發呆的舒河。
“嗯?”舒河這才意識到,自己盯著茶樓底下的孩童良久,他沉靜地問道:“可有和玄衣衛聯係上?”
玄衣衛隸屬楚皇本人,負責收集四國情報和執行暗殺任務。襄王政變,曾試圖清洗玄衣衛內部,安插自己親信,可惜楚玄根基未穩,手段又太過激進。玄衣衛指揮使帶領殘部倒戈,投靠正在大肆收買人心的宸王。
那隨從左右環視,拱起右手在舒河耳邊輕聲將打探的消息告知。
舒河聽完消息,眉心皺起,隨後又低聲一歎道:“既然對方玩性正濃,那我們何不奉陪到底?”說完,低聲吩咐了那人兩句,抬步邁下茶樓,往喧鬧的大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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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公主,你也逛了一整天了,該看的,該玩的,你一樣不少,你看,要不我們回去吧,不然奴婢又要遭太子殿下一頓罵了。”一個書童打扮的男子撅著小嘴,數落著還在熙攘街頭忘乎所以的殿下。
秦舞手指彎曲,輕敲了書童腦袋,“喂喂喂,小楓,你怎麼又喊我公主了,現在我可是武青,武公子,再記不住,下次就拿槌子敲你腦袋,讓你長長記性。”秦舞裝出一副凶巴巴的神情。
小楓吐了吐舌頭,給她做了個鬼臉,自家公主的性子她還不知,她裝模作樣喊了一聲:“是——武公子。”
秦舞氣急,倒也無可奈何,都怪自己平時寵著這妮子,這不,沒大沒小了。
幾個孩童一路打打鬧鬧,還往一個方向跑,期間,撞了秦舞一下,侍女楓連忙扶住秦舞,潑辣地罵道:“哪來的野孩子,撞到人了還不道歉,作死啊!”
那幾個孩子轉身,朝秦舞她們做著鬼臉,然後繼續往前跑,還蹦蹦跳跳道:“快點跑,去看大武士去咯!”
秦舞喃喃道:“喔?大武士?”
小楓自然知曉“大武士”的涵義,在秦國,“大武士”是一個榮譽稱號,意為“勇將”,能幹之意。她神色凝重,小心翼翼道:“公主,你不會想去看那個什麼大武士吧,時間真的不早了!”
秦舞轉轉靈眸,好奇心大作,幹笑兩聲:“還是小楓了解我,那我先跑去看了,你慢點走!”撂下此話,便風風火火,施展輕功一溜煙跑了。
“公子,公子,你慢點,你慢點,公子!”秦舞對身後越來越遠的銀鈴聲音充耳不聞,上串下跳,飛簷走壁,踩著磚瓦就往一個人群聚集的方向跑去。
一個滿臉橫肉粗壯漢子站在高台,掄著他那兩個大鐵錘,在空中晃動,倨傲道:“還有哪位英雄還想上來試試?”
底下的人很想去試試,有些人拳頭都握緊了,骨節都在“哢吧哢吧”作響,可這些人不敢上去,剛才他們不是沒看到上一個人的慘狀,滿嘴的鮮血,斷了的肋骨。
誰也不想成為下一個。
“我來!”秦舞隻是隨意瞥了眼左邊柱子掛著的“比武”二字的錦旗,就翻身一躍上了擂台,那掄著鐵錘的漢子眼瞧著那瘦骨嶙峋的對手,譏笑道:“小娃娃,老子念你下麵的毛還沒張齊,饒你一命,你現在下去還來得及,待會給老子打成殘廢,別怪老子沒提醒過你。”
底下眾人聽後,跟著哈哈大笑,一時,唏噓聲大作。
秦舞哪受得了這等粗野下流的話,俏臉漲紅,怒道:“你放肆。”說完,便踹了武器架,一根長槍被踢飛出來,秦舞抓住長槍,就往那漢子胸口刺去。
“哐——”那漢子虎口一震,表情凝重,連忙掄起大鐵錘往秦舞砸去,可惜,秦舞身子微側,袖子飄飄,搭在槍柄,這一拖一帶,靈活翻轉,“哐——”又是長槍一撞,秦舞抓勢施展幾招槍法,瞬間就逼得鐵漢狼狽不堪,她右腿一伸,就踢得那漢子跌落在台下,猛漢“噗”得吐了一大口鮮血。秦舞抬手一擲,長槍穩穩地插進兵器架子上。
秦舞拍拍小手,對著底下爬著之人,玩味一笑,道:“還有誰要上來。”
眾人在底下議論紛紛,卻是沒人敢上。
秦舞在台上待著無趣,拍了拍膝蓋上沾染的灰塵,準備跳下擂台走人,哪知幾個男人走上擂台,恭敬道:“姑爺,老爺有請——”
“姑……爺……”秦舞目瞪口呆,“這是……是在招招親?”
在擂台右側坐著的老爺對這個容貌清秀、氣度不煩的少年十分滿意,所以也不等夕陽西下,連忙派遣手下去喚那少爺,如此人傑怎可錯過。
秦舞這才冷靜下來,順著那些男人一指,隻見擂台另一側的柱子上懸掛的是“招親”二字,剛才錦旗被一陣大風吹起,纏繞在柱子上,這才讓秦舞誤認為隻有“比武”二字。
或許,這就是天命弄人。
“不行……我……我不是……來招親的。”秦舞結結巴巴地解釋著,可是底下的觀眾不樂意了,唏噓聲又是一大片。
“公子怎可這般失信,既然奪彩贏了,就應娶了我家小姐,若公子貪圖兒戲,那讓我家小姐清譽何在,我家老爺顏麵何存——”
“這……?”秦舞哭笑不得。
這秦人最重諾言,婚配之事最見不得兒戲。
看這擂台聲勢,相比這位老爺也是城裏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秦舞雖愛玩鬧,但絕不會靠公主之名去欺壓百姓,有辱皇室尊嚴。
秦舞暗暗捉急,掃了一眼擂台高擺的香爐,隻見香爐內的香燭還未燃盡,靈機一動,有了主意,對著底下高喊:“各位壯士,香燭還未熄滅,想要娶妻者,請速速上台”說完,還猛對那群躍躍欲試的男子使眼色。可惜,底下那群人都誤會秦舞的表情,以為這個俊秀少年在趁機挑釁。
叫了幾聲後,底下議論紛紛,卻沒人敢上。
秦舞氣得猛跺腳,飛身下去抓了一個青年,抓著他的肩膀道:“打我,快打我,打我,那美貌千金就是你的了”那青年被秦舞猙獰的表情嚇得屁滾尿流,跌跌撞撞摔下擂台。
秦舞駭然變色,又想故技重施,底下之人蜂蛹逃散,秦舞咬牙,氣笑不得,這時,一個衣袖翩翩的白衣書生正要從擂台走過,秦舞妙目凝轉,抬腳飛下擂台去抓那白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