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日夜兼程,終於在第三日中午趕到了彎古村,自稱是雲遊四海的郎中,從縣裏得知這裏瘟疫爆發,特趕來替村落治病。
那些百姓隻覺得這兩人,女的絕色,男的俊美,還以為是哪裏來的神仙下凡,又是磕頭又是謝恩的,哪去懷疑兩人身份,江臣彥和葉翎汐解釋無用,也就隨著他們。
她二人診治了幾個病患,便知這來勢洶洶的瘟疫是屍疫,她們立即將病患和健康的人區分開來,把那些暴屍在荒野的屍體埋了,把感染過的衣物一把大火燒光,還馬上上山采了些藥材給那些病患外敷內服。
當初,江臣彥怕得也正是屍體腐爛,瘟疫爆發,會引發一連串將士死亡和麻煩,便派兵去埋葬死在嶧山的敵軍屍體,結果晴兒還借著這個機會,又耗了一批西南軍的兵力。
正當葉翎汐還在發呆時,江臣彥抱著一大堆木材和樹枝走了進來,葉翎汐瞧著她滿頭大汗的模樣,心底到有些不忍。江臣彥把木柴集中堆在山洞中央,取出身上的打火石,摩擦迸出火星,把樹枝點燃,搓了搓手喚著葉翎汐:“汐兒,快點過來取暖。”隨後,又風風火火地走出了山洞,又過了良久,又見她抱著一大堆軟軟的稻草進來,這樣反反複複幾回,洞裏已堆積了燒一整晚的木頭。
葉翎汐看著她忙東忙西,自己卻什麼都沒做,忽然心底有了愧意。
江臣彥把稻草鋪完,便停了下來,可她不敢貿然坐在葉翎汐身邊,隻縮在一個離篝火較遠的小角落裏,身軀也有些抖顫。葉翎汐最見不得她這般可憐的模樣,隻能板起那張冰臉:“過來坐——”說完,又沉默不言。
江臣彥得到召喚,嬉皮笑臉地跑了過去:“我就知道汐兒舍不得我受凍,你看兩個人挨著總比一個人強吧。”
葉翎汐冷哼,暗罵自己心軟,早知道不要理她那可憐巴巴的模樣。
“汐兒,明日我們把這幾株草藥煮了,熬個幾個時辰把湯讓大夥喝了,這樣也可避免別人被傳染。”江臣彥翻出藥箱裏的那幾株草藥,很仔細地在那挑選整理。
“嗯——”葉翎汐點了點頭。
“你說,我們再挑幾個聰慧明達,辨識得了藥草的人,傳授她們一些藥物常識可好?”
“嗯——”
“要不,我們回去之後,把軍中大夫召集起來,派些人到附近,看看哪裏還有瘟疫?”江臣彥又琢磨了會兒,把自己的建議說了出來。
“你決定好了——”葉翎汐又恢複了從前那種不愛說話的性子。
見葉翎汐並不想搭理自己,江臣彥眼神一黯,可隨後扯著別的:“王家的小虎子挺可愛的,一直拉著你的袖子喊你作神仙姐姐呢!”
“嗯——”
“王家嬸子念著死去丈夫一直沒嫁,一個人把小虎子拉扯大,一生孤獨倒也怪可憐的。”江臣彥眼底流露那種悲天憫人的感傷。
“……”葉翎汐原以為她不會再聒噪,結果事實證明她錯了,於是幹脆默不作聲,看她可會識趣?
可她還是低估江臣彥,不,應該說,低估了江燕,那個曾經在兩年內,把葉翎汐煩得快要抓狂的女子。
江臣彥見葉翎汐僵硬的表情漸漸有了變化,詭譎一笑道:“楊家那兩口子過得挺好的,雖然沒有孩子,但是相濡以沫,這一輩子相互扶持,也算是圓滿了。”
葉翎汐最終還是沒守住她那張嘴,冷笑道:“做個尋常百姓也挺好,男子一輩子也就娶一個妻。”
江臣彥對她譏諷充耳不聞,繼續感歎道:“是啊,身為女子,能遇到良人,怕是比榮華富貴更可貴。
”
“嗬,那江大人身為女子,對待良人又當如何?”葉翎汐心中忿然,一字一頓地問她。
江臣彥目光灼灼地緊盯著葉翎汐,無比認真地回答:“我想守著我的良人一輩子,平平淡淡,安安靜靜,過完這一生”,複又反問她,“汐兒,你呢?”
“嫁人——,相夫教子”葉翎汐挑了挑眉,神色依然冷著。
江臣彥一愣,聽到她要嫁人後,刹那間心慌意亂,那顆心像被什麼尖刺狠狠紮了一下,她淒然笑著:“倒也是一輩子”她緊緊攥著拳頭,複有鬆開,柔聲道:“汐兒,你嫁我可好?”
葉翎汐周身一震,但隨後又刻意冷聲道:“江大人貴為大楚八駙馬,本宮高攀不起。”
江臣彥似乎料到她會拒絕,倒也毫不氣餒:“汐兒是天上有地上無的好女子,談何高攀?真要高攀,怕也是我高攀了。”隨後,拿著樹枝,翻了翻火堆,訥訥道:“也對,高攀不起的是我。”
“江燕,你到底還要我如何?”葉翎汐很討厭江臣彥這副被自己拋棄的表情,當初到底是誰先背棄諾言,是誰欺騙於她,又是誰與楚思晴一起傷害她。
我將自尊碎成齏粉,隻願你能坦誠相待,可你卻將我一傷再傷,難道與你有情份的,當真隻有她姐妹二人。
江臣彥像是摸透了她的性子,心底苦笑:汐兒愛恨兩極端的性子還真是一點沒變。她驀然抬手,想去撫摸那雙受傷的眸子,可手伸到一半,她又遲疑了,隻得失落笑道:“江燕一介平凡女子,早該嫁為人婦,隻因為報父仇,忝列在這朝堂之上。現大仇已報,卑賤如我本該就此離去,卻自詡才高,魚目混珠妄圖匡扶社稷,嗬,現在還想學那癩蛤蟆,覬覦汐兒這等國之明珠……”她淒涼續道:“我知道我本不該妄想,我也不是良人,汐兒,我隻願你,終此一生,求仁得仁,求愛得愛,莫賭著一時義氣,讓自己後悔。”
葉翎汐瞧著她失神落魄模樣,心底一緊,很想告訴她,她根本從未嫌棄過她的身份地位。可話到嘴邊,卻又成了:“多謝江大人美意——”
江臣彥見她神色動容,知曉自己以退為進的目的現已達到,她恢複嬉皮笑臉,柔聲道:“既然謝我,就不要板著臉,便讓我乖乖抱著。”還未說完,那胳膊已然欺上了她。
葉翎汐又驚又怒,冷笑道:“憑什麼?”但卻沒有暗自使勁震開她那支惹人厭的胳膊。
“憑你現在很冷,我也很冷。”江臣彥心中一喜,見她沒有掙紮,低啞的嗓音催眠著葉翎汐的意識:“尋常夫妻,若是家境貧寒,短了柴火,缺了衣裳,也是這般相偎取暖吧!”
葉翎汐心頭一震,似乎被她這句話觸動,她隻覺得身體背叛了她的心,而心又似乎快要背叛了她的腦子。
罷了,今晚便讓她抱著吧。
“汐兒,早點睡吧,我們明早還要動身回去。”江臣彥見葉翎汐順從地合了眼,安靜地讓她擁著,也摒棄了所有的繁亂念想,合起雙目,安安靜靜地汲取著那種隻有相偎才會有的溫暖。熾熱的火堆,溫暖的懷抱,安靜的山洞,很快就讓江臣彥的意識模糊:“好想就這麼擁著你——”
葉翎汐被她蹭得心髒突突直跳,她倚著她的胸口,嘶啞問道:“一輩子?”
“嗯,一輩子……”江臣彥迷迷糊糊地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