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歸都(3 / 3)

爐上置壺,爐下置火,燃著的是絞枳。

楚思晴眉目安寧,盯著壺下躍動的火焰,微微一笑道:“再等一會兒,我給你泡壺信陽毛尖。”

江臣彥自然不急,這煮茶、品茶本就是鍛煉心性的一門藝術。

煮茶之人要求掌握火候,未熟則沫浮,過熟則茶沉。

沏茶要訣乃在沏泡的學問和品飲的工夫上。這工夫二字,則要在水、火、衝工三者中求之。

水常先求,火亦不後。

“請。”

江臣彥淺嚐,甘霖入口,舌已滋潤,喉亦舒展。她微微一笑道:“公主沏茶的功夫越發精湛了。”

“今日閑來無事,便想泡杯茶,彈彈琴。哪知,一群人擠著要來拜見我,我剛想這一下午都要應付他們,正巧你來了,算給我解了圍,我這借花獻佛,這壺茶也算是個謝禮。”楚思晴吐氣如蘭,紅潤嬌軟的櫻唇在江臣彥眼前微微動了動,顯得誘人至極。

江臣彥抿了抿唇瓣,感覺喉嚨幹燥發燙,連忙低頭喝茶掩飾尷尬,“咳咳。”可顯然一急,被燙到了喉嚨,楚思晴“撲哧一笑”嬌媚嗔道:“慢慢喝,又沒人和你搶。”

江臣彥見她這般,骨頭還不酥得輕飄飄,她心情大好,執起茶杯再啜一口,清茶聚於舌內,翻滾而下間,有如溫玉在口,散發於口腔之中,令人唇齒留暖,她笑道:“公主住在這玉清宮可還適應?”

楚思晴咂咂嘴,撥了顆花生丟自己嘴裏:“玉清宮大是大,可終究是妃嬪住的房間,怪怪的感覺,我還是喜歡住在自己宮。不過,沒關係,要認床早認床了。”

江臣彥寬心,可內心隱隱有些愧疚,她歉聲道:“公主,恐怕還要委屈你一段日子了,因為國庫緊張,公主的寢宮的修建要延期了。我讓工部先暫時放棄養心殿、天晴宮等其他四處宮殿的工程。”

“你過來就是說這個?”楚思晴凝神傾聽,待她說完,她眸子輕眨,換上一個開懷的笑容問道。“嗯。”江臣彥點頭,歉意更重道:“公主,你不要怪我自作主張,這件事是我的主意,你別怪楊侍中。”楚思晴微微一笑道:“嗬嗬,江大人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江臣彥詫異,半自問道。

“三哥早知財政緊張,便遊說眾位皇室子弟一起‘吐錢’捐國庫呢。”楚思晴眉心微動,愉悅地解釋著:“三哥也真是的,我和其他姐妹要捐點金銀首飾的時候,他還勸阻我,說這都是他的過錯,哪能讓妹妹們替他遭這罪。三哥不僅自請減俸三年,還第一個帶頭捐錢入了國庫,六哥見三哥如此大公無私,也拿出了私藏多年的名家真跡和字畫賣給了富商。他們這一帶頭,其他皇室子弟當然爭相效仿。剛剛他們結伴前來,就是向我邀功來著,等日後小麟登了基,莫忘了這群人這幾日的善舉。”楚思晴越說越興奮,完全無視江臣彥越來越黑的臉。

又是齊王。

江臣彥感覺好心情完全被破壞殆盡,她強顏歡笑:“齊王此番舉動,真是王室之福也。”誇讚的咬牙切齒,略帶狠勁。

楚思晴終於發現她不大對勁,關切問道:“你怎麼了?”

江臣彥幹笑著:“沒事,鬧肚子。那微臣先行告辭。”江臣彥連忙起身,她怕她再聽下去不是肚子痛,而是胃痛,氣得胃痛。

楚思晴瞧著她遠去的背影,掀開壺蓋聞了聞,自言自語道:“沒問題啊,又沒嗖。”

江臣彥心情抑鬱地回了家。

還是江府清靜。

江臣彥哼著小調踏進了房間,隻見楚傾煙在桌子上細細挑選著藥材。江臣彥瞧著楚傾煙一手拿著藥方,一手點著攤開的藥材,自言自語道:“雪蓮、白術、太子參、靈芝……”江臣彥見她咬唇深思的模樣,有些忍俊不禁的發笑。

等等,這些東西不是補氣的麼?

“黃芪、菟絲子、巴戟天三錢。每日兩服。”

江臣彥大吃一驚,連忙開口已示存在。“煙兒,你在搗鼓什麼?”這都什麼和什麼,這不是補腎益精的東西麼?

“噢,你回來啦,正好正好,幫我看看這些藥怎麼熬比較好。”楚傾煙揚眉輕笑,一瞬間掃去剛才的憂思,明媚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精致的臉上有著洗淨鉛華的魅力。

江臣彥瞪著桌上的藥材,一張臉黑得堪比包公。

竟然還有鹿茸和蓯蓉。

“怎麼來的?”江臣彥耐著性子,輕聲詢問。

她才不信這是煙兒沒事找事上街去買的。

“三皇兄今日登門,你不在,他說這些藥材,能給我們兩補補身子,他說我們從兵變後就在外麵風餐露宿的,這身子肯定大不如前,這次回都當要好好調理一下。他盛情難卻,我也不好不收,你來看看,哪些藥你吃了可以補補氣。”

“補他妹。”江臣彥在心底暗罵了一句,鹿茸,他怎麼不拿羊鞭來啊。江臣彥輕蔑地掃了桌上的藥材,隻一語概之:“煙兒,你的身子不同於常人,要調理也要對症下藥,以後這些亂七八糟拿來的東西少碰。”

楚傾煙半張著嘴,秋波中閃過駭然之色,駙馬素來溫和待人,以前別人送上門的人參靈芝,她都小心收起,為自己熬湯補身。這次,她怎麼會如此不悅,那麼不近人情。

難道是因這是三皇兄送的?

難道她對三皇兄心存芥蒂?

難道是因為汐姐姐的緣故?

江臣彥自知剛才語氣過重,連忙致歉道:“對不起,煙兒,你把這些藥收起來吧,最近公務繁重,我心情有點煩躁。”

原來是公務纏身,倒是她多心了。

楚傾煙輕聲細語勸慰道:“駙馬,既然你累了,就早點休息吧。我把桌子理一下。”

“沒事的,煙兒,我先去書房坐坐,還有一點公文要批。”江臣彥扶著門框,聽著背後又響起自語聲,長籲一口氣,緩緩離開了房間。

楚商,你欺人太甚,連我家都不放過。

江臣彥把火氣通通撒在那兩個字上,她記得她原先對楚商沒那麼厭煩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就不太喜歡楚商,這次回都,直接從不喜歡到討厭。

心裏編排著,連葉翎汐和她迎麵相遇她都沒發現。直到,葉翎汐拍了拍她肩膀,她方才驚喜道:“汐兒,你怎麼來了?”

“走路還恍恍惚惚,沒睡醒啊。”葉翎汐笑著揚眉望著江臣彥,見她驚喜難抑,微笑道:“今個我是來和煙兒告辭的。我恐怕有段時間不能來這裏常住了。”

“什麼?”江臣彥眼底迷惑不改,“你是準備回燕翎莊住麼?”

葉翎汐冷眼一翻,這家夥那麼希望她住在楚都郊外麼?她淡淡道:“燕翎莊閑置很久了,況且偽太子曾帶兵清剿過那,那裏正在整修,我暫時不會搬過去。”

“那就住在江府。”江臣彥笑得和彌勒佛一般燦爛。

葉翎汐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她難道記性減退了,她不記得三句話前自己說了什麼?她要是方便住這裏,會不想住麼?

她波瀾不驚道:“不用了,齊王殿下已經替我找好了一間宅子,那裏比較清靜,離江府也就三條街的距離。”

江臣彥腦袋嗡嗡作響,什麼都沒聽進去,隻聽到齊王“二字”,她茫然道:“這裏不比齊王的宅子好麼?”

葉翎汐怔了一下,眉頭舒展開,耐著性子道:“可是我在這不妥。”

“有什麼不妥的。”江臣彥忽然調高了嗓子,驚叫出來。

葉翎汐被她的驚乍嚇了一跳,她冷聲強調:“嗬嗬,不妥——”

“你說啊,有什麼不妥的,難道你在齊王的宅子就妥當了麼。”江臣彥先前被楚思晴和楚傾煙弄得是一肚子的火氣,這下葉翎汐的不作為和順從徹底激怒了她,她不會承認她在嫉妒。

“你抽什麼瘋,我說不妥就是不妥,我一個雲英未嫁的郡主以什麼身份待在你江府。”葉翎汐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她好脾氣的笑臉相迎,得到卻是愛人的質問,她最後一句冷然幹脆。

江臣彥喉嚨塞著滿滿的委屈,她失望極了,這三個女人一回都城就像被洗腦一樣,整天齊王長,齊王短,江臣彥越想越是彷徨、酸楚和妒忌。那一層層負麵的感情充斥著她得大腦,麻痹著她的神經。她冷冷笑道:“對,你是雲英未嫁的郡主,是微臣逾越身份,多管閑事。”顯然江臣彥又被嫉妒弄得智商低下,什麼口不擇言的話,能傷害人的話又一股腦的全說出來了。

“你……簡直不可理喻。”葉翎汐顯然被氣得不輕,肺腑都被氣得隱隱作痛,她真想上前給她一巴掌,扇醒這個幼稚的家夥。

“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隨你們的便。”江臣彥瞪了葉翎汐一眼,撂下這句狠話,就往外麵奔去,連中間撞到了侍婢,都不回頭看一下。

“嗬嗬。”葉翎汐目送她怒意滔滔的背影越來越小,冷笑一聲,轉身往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