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奈何(1 / 3)

寒冬臘月,迎雪吐豔,年關降至。

今日乃是展府宴請眾官員的日子,但見展府門前來拜賀的人是門庭若市、絡繹不絕,按理說,國喪期間,本不可這般鋪張設宴。當朝太子念其展家一門忠烈,特準許展府可在國喪期間為慶祝展飛死裏逃生而稍事慶祝。

展府的總管老楊雖年過花甲,可身子還算健朗。他和賬房二人一路檢查,生怕下人們有個鬆懈怠慢了前來的賓客。老楊的腳步停了四次,就挑出七個毛病出來,此番設宴,雖是臨時起意,可展家上下都不敢有絲毫鬆懈。

整個展家上至老夫人下至奴仆雜役都樂滋滋地為著這場宴席所忙碌。

老楊已經一年多沒見過這麼喜慶而又熱鬧的場麵了,自打展飛殉國的消息傳來,展府總是一番愁雲慘淡的模樣,加上偽太子楚玄把持朝政期間,展府上下都活在朝不保夕的惶恐中,就當大夥都快沒了盼頭,心灰意冷之際,麟太子帶著勤王大軍班師回朝。

還更讓展府眾人為之振奮的,就是展少爺平安歸來的喜訊。

待老楊和賬房先生走到大門時,家丁們的腰板挺得更直了,那一聲聲唱喝也中氣十足。

“禮部裴侍郎到”

“禦史於中丞到”

老楊摸著胡子,顯然對威風凜凜的家丁們表示滿意。

正值這時,兩輛馬車徐徐停下,坐在車上的侍衛身手利索,跳下車,躬身掀開車簾,隻見走下來兩隊人馬。

展府家丁見到那攜伴走來的五人後,突然犯難是否一口氣唱喝道時,到還是管家老楊連忙迎了上去,彎腰行禮,笑著說道:“八駙馬、八公主這邊請。”

楚傾煙連忙施禮,送上了禮品。老楊還禮繼續道:“十二公主千歲,駙馬爺安好。”陸杭攙扶著大病初愈的楚麒,笑道:“楊總管客氣。”老楊點了點頭,揮著手勢,對著舒河道:“舒舍人裏邊請。”

江臣彥望著那大門高闊,華燈結彩的展府,默不作聲。楚傾煙見她恍惚,暗自握著她的手,將她帶進府內,眾人跟隨丫鬟走進園內,這才發現展府在園內大擺宴席,已落座的官員杯觥交錯,整個府邸喧嘩而又熱鬧,這皇親國戚、文官武將、鄉紳名流莫不是都來給展飛慶祝。

楚傾煙巡視著四周,很快就在眾人包圍下發現了妹妹。楚思晴身著一件略顯素淡的鵝黃長衫,可就算如此,仍掩蓋不掉那絕世的容顏,婀娜的身姿。

不遠處的楚思晴似乎也發現了楚傾煙,和姐姐使了個眼色,側著頭伏在展飛的肩頭,輕聲道:“迎麵向我們走來的是禮部侍郎崔大人,他旁邊那個小將軍是他侄子,也是你的同年。”

那日,從內室走出來的男人,是她失蹤已久的駙馬——展飛,一個失憶的展飛。

展飛心領神會,熱情道:“崔侍郎,崔將軍,這邊請。”說完,便親自去挪凳子,示意他們坐下。

崔侍郎微覺詫異,但仍恭恭敬敬地道:“展將軍太客氣了。”

楚思晴將展飛的舉動看在眼裏,心想:“展大哥失憶後,就一直生活在貧苦人家,也沾染了不少民間習氣,看來想幫助他瞞住旁人,自己要多花心思了。

崔侍郎微微一笑道:“老夫恭喜展將軍平安歸來。”

展飛連忙回禮道:“多謝崔侍郎關愛。”

崔侍郎見展飛平易近人,心中大有好感,轉頭對著楚思晴恭賀道:“恭喜九公主,賀喜九公主,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楚思晴施禮道:“這是大楚的幸事。”

一旁的崔小將軍也笑著附和道:“卑職祝九公主,九駙馬,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三年抱倆,把這失去的一年趕緊補回來。”崔小將軍是武官出身,說起話來自然是帶了點粗鄙。

楚思晴依舊笑道:“借崔將軍吉言。”

說完,又欠身說道:“二位崔大人先坐著用食,我和駙馬先失陪一下。”於是,握住展飛的手,往下一桌走去。

這一對璧人琴瑟和諧,真乃羨煞旁人。

聽著周圍感慨地讚歎,楚傾煙緊蹙眉頭,她轉頭看了眼看似平靜、沉默寡言的江臣彥,可身旁的人終究是無法掩飾的顫抖了一下,那被自己握住的手指,冰涼而又蒼白。

鄰桌的齊王不知是性子豪爽,還是故意要眾人聽見,他亮著嗓子誇讚道:“皇妹和九妹夫可真是親熱啊,叫我這個單身漢好生羨慕啊。”

此時,一旁作陪的上官浩掩飾不住眼裏的悲傷,不自覺苦笑出聲:“齊王可別說了,我也是單身漢。”

楚商見豐神俊朗的上官浩,取笑道:“上官將軍說笑了,你若有心,自有大把的名門淑女願意為你主持中饋。”

上官浩目光黯然,朝著楚傾煙的側臉,持著酒杯,澀聲道:“齊王,不說了,來,喝酒。”

楚傾煙不語,隻是眼中有一抹愧疚和痛楚。

楚麒見江臣彥從頭到尾都未發一言,心生怪異,睜著那雙天真明澈的眼睛,疑惑問道:狀元姐夫,你沒事吧,你怎麼都不說話啊。”

陸杭看著越發驚豔美麗的妻子,撫著前額暗自腹誹:我的姑奶奶欸,你這些年的米都白吃了,光長個子,不長心眼。陸杭指著盤中盛放的佳肴,岔開話題道:“公主,欸,這不是你最愛吃的烤羊腿麼。我給你撕一塊,你專心吃飯就行。”

楚麒扯著嗓子駁道:“我什麼時候愛吃這個東西了,又膻又騷的,嗚——”話還沒說全,小嘴就被陸杭一筷子的羊肉給堵得嚴嚴實實。

楚麒被羊肉噎得岔了道,猛地咳嗽了兩聲,一邊咳,一邊怒罵道:“陸杭,你喪心病狂你。你想謀殺本公主啊。”

陸杭連忙替她拍拍後背,內疚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江臣彥見二人為這自己爭持,心中五味雜陳,也不知是出言相勸,還是繼續沉默。

還是舒河周全,連忙出聲來打圓場,臉上綻出那溫柔的笑意:“公主可別嫌這個羊肉膻,現在冬意已深,正是吃羊肉的時候,這可是大補啊。”

楚傾煙這時也連忙附和:“舒大人說得是,是藥三分毒,藥補不如食補。”楚傾煙眼角餘光瞥了眼身旁的駙馬,笑著問道:“不過我最近有些思慮過渡,心慌氣悶,整個人也多愁善感,不愛說話,舒大人能否推薦一些滋補的菜式。”

舒河聞言,早已心知肚明,他盯著麵色蒼白,愁眉不展的江臣彥,笑道:“我這裏確實有幾個方子,還請八公主一一記下。”

楚傾煙和楚麒二人都認認真真地傾聽起來。

倒是一旁的江臣彥聽若罔聞,依舊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隻是自顧自地在席上喝著烈酒,眼神飄忽,隻為一人。

正值這時,九公主與展飛攜伴往江臣彥這桌走來,許多官員的女眷都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碗筷,彼此交頭接耳起來。

江臣彥恍恍惚惚地望著向她們走來的二人,隻覺得他們之間那種相視一笑的默契是多麼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