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見到生還的展飛那刻,她隻感覺心被瞬間撕成碎瓣,她與九公主徹底完了,從展飛出現的那刻開始,就已被判定結束。
這些日子,她常常半夜獨自痛醒,而這一醒,就再也無法入睡,她將淚水吞進肚子,也將思念一同堙沒。
她終究還是選擇了他,一個高大,俊朗的男子,一個沉穩,細心的丈夫。
展飛,她愛得終究是展飛,江臣彥帶著一種莫以名狀的淒楚與悲傷。
楚思晴又如方才那樣在展飛肩頭耳語了幾句,展飛爽朗一笑:“八姐,八——姐夫”
楚傾煙深深看了眼避開自己眼神的楚思晴,對著展飛意味深長道:“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展將軍吉人天相,日後必有福報。”
展飛拱手笑道:“謝八公主。”
江臣彥的嘴微微張了張,可終究是什麼都說不出,目光呆滯如死魚一般。
展飛隻覺得這八姐夫好生奇怪,上次在皇宮初見,他見著自己就像是丟了魂似得,連手中茶盞都沒拿住,現下,他又擺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聽眾人描述,這位江大人該是自己失憶前最親近的好友。
可為何,他看像自己的時候,總帶著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呢。
有感於覆在手腕上,那隻手力道的加重,展飛驀地警醒,他側臉望著楚思晴麵色如常的表情。
是錯覺麼……
那被她握緊的手,就像是溺水時,死命抓住的救命稻草,隻要他稍微鬆手,她就會窒息。
楚傾煙見江臣彥失神,暗暗踢了江臣彥一腳,江臣彥這才幡然醒悟,她見楚思晴一直避開她的雙目,最後殘存的一絲期待也被瞬間粉碎,她左手提著酒壺,右手拿著杯子,激昂說著:“展大哥,你平安歸來,我很高興,真得很高興,我,先幹為盡。”然後,不等對方作何反應,又給自己斟滿,一杯接著一杯,連喝了三大杯。
展飛不明所以,隻能跟著喝了起來。
楚思晴無端地眉頭一鎖,淡淡地道:“駙馬,別喝了,烈酒傷身。”
駙馬,駙馬,你終於把他成你的駙馬,那我又算什麼呢。這些年,我們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又算什麼。
江臣彥癡癡地凝視著專注於展飛的楚思晴,心底湧起一陣陣錐心的疼痛。
曾經,她留不住她的人,此時,她失去了她的心。
楚思晴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抬起頭,對著江臣彥這個方向的眾人含笑說道:
“姐夫,駙馬剛剛回來,身體還不是特別好,您多見諒。”語調平穩、疏離。還不等江臣彥作答,楚思晴又道:“各位,我們還要去招呼其他桌,你們盡興。”
然後,拽著展飛的胳膊就把他拖出了席位,展飛滿臉的錯愕和驚訝。
他不懂,為何公主殿下要這麼急忙忙地離席,那桌的人不是她最親近的人麼。
展飛一頭霧水,右手抓了抓自己的腦門。
這皇家的人,怎麼都奇奇怪怪的。
楚思晴閉著雙目,強忍住那快要決堤的淚水,她怕自己再待上一刻,就會控製不住地失措痛哭。多麼熟悉的場景,那時,她可以陪著那人在喜宴上放肆飲酒,把自己灌醉,忘卻所有痛楚,可現在,她必須清醒地離開,隻留給她一個背影。
她欠展飛的,她會拿一輩子去還。
可她欠江臣彥的,唯有等待下輩子。
那桌的人,都對楚思晴和江臣彥知根知底,要說沒有想法是假的,可現在誰還敢多嘴一句,刹那間,大家都沉默了,唯有四目相對,暗暗長籲。
江臣彥見楚思晴漸行漸遠的背影,望著手中的酒杯,忽然癡癡一笑:“我去一下淨房,大家隨意。”說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往外麵走去。
楚傾煙伸手想要扶她,卻被她輕輕一推,她笑道:“我沒事,想一個人靜靜。”
而在另外一桌,一個藍衣美人從入席後,就一直都默不作聲地觀察著江臣彥這桌。
與她同席的林蕭拍了拍他身旁男子的背道:“好了,兄弟,別喝了,這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不是遍地都是麼。”
可顯然葉霄雲早已喝得七葷八素,他渾濁的目光緊緊盯著遠處的楚思晴,口中含糊:“他怎麼就活過來了呢。你說他死了多好啊。我剛燃起的一點希望,還沒著出火來著,就滅了。”
葉翎汐聞言,無奈收回自己的視線,蹙著眉心道:“林蕭,讓我哥閉嘴,現在我們是在展府。”她眼角餘光,正好瞥到江臣彥落魄地走出院子,沉聲道:“你們給我看著點他,別讓他做出出格的事,我出去有點事。”起身往外麵走去。
林蕭抬頭,看著葉翎汐緊緊跟隨著江臣彥出去,悶哼一句:“出格的事……哼,兄弟,來,盡管喝,弟弟陪你喝。”然後抓起一碗酒就往自己喉嚨裏灌,吼間被一陣辛辣的刺痛給灼傷,他恨恨嗟歎:“他奶奶的,兩條腿的女人怎麼那麼難找呢。”
深冬,本就是白天短,夜晚長,夜幕降臨後,展府唯有圍繞著設宴的園子還有幾分明亮,其餘宅子都稍顯清淨,渺無人煙。
葉翎汐很快就在一片被假山環繞的池塘旁發現了江臣彥的背影,削瘦而又單薄。
葉翎汐靜靜地走到了江臣彥的身旁,望著她憔悴落寞的側臉,心中湧起一絲心疼。
她能感受到江臣彥壓抑住的憂傷和痛苦,她嫉妒著楚思晴,嫉妒楚思晴總能牽動她所愛之人的一顰一笑,可她同時又為她二人惋惜,怨恨著上天終究要拆散這對有情人。
一個是妹妹,一個是愛人。
拋開自己那份私心,她還是希望她們能有個結果。
既然都讓展飛失了蹤,為何又要讓展飛活著回來,難道這就是她們二人多舛的命運。
葉翎汐伸出玉手緊緊地握住了江臣彥的冰涼的手,似乎在告訴她,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著她。
江臣彥感受了暖意,反手握住葉翎汐的手,低聲喃喃:“我一定要帶你走……我一定會帶你走……”我無法再經曆一次這樣的痛苦。
得到了,又失去的痛苦。
葉翎汐嬌軀微微一震,她隱藏在暗處的臉略微有些蒼白,她修長的手,將江臣彥的手握得更緊了。
兩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連有道身影站在她們身後窺探都毫無察覺。
齊王本是去解手,聽到假山有些動靜,便繞著假山走了過來,他見有個白衣人影站在池塘邊,瞧這模糊的身型,料想該是離席的江臣彥,正想著如何趁這機會套套近乎,拉攏一下江臣彥,可剛靠近,才發現另一道熟悉的剪影與江臣彥並排站立,從他這個視角看去,二人就是並排站立,並沒有做出僭越之事。
可就算如此,齊王臉色依然鐵青,一股怒氣油然心生,臉上泛起猙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