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本江南人氏 幼有頭疾 拜師諱勝思道人並蒙救治 歲前隨師采藥煉丹於此 突逢異變 先師及餘衣物頭發皆成飛灰羽化後蒙人搭救 輾轉至於府城 今欲南歸尋幼時父母 望有緣人助之 餘有測名之能 有助者可為之改名測字”。當你身無分文,流落他鄉的時候,最簡單最方便的來錢方法是什麼?不用說,當然是往馬路邊一坐,再在麵前寫上“求五元回家”,“求三元吃飯”這類的話,這樣的事,王鍇實在是司空見慣。甚至很多次,求三元吃飯的往往是個年輕女孩,這時候王鍇往往有種衝動對那女孩說,妹子,別求三元吃飯了,我直接請你吃六元的麻辣燙可好。不過有一個問題王鍇一直想不通,為什麼每一個幹這事的人不帶錢,不帶卡,不帶手機,甚至什麼都不帶,卻都記得帶上一隻粉筆!王鍇並沒有帶上粉筆,幸好,他還有的者鍈送的那把短刀,到府城的第一天晚上,王鍇就從客棧尋了一根麻繩,把刀拴在了褲腰上。
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邊寫邊改,王鍇原本隻打算寫到有能者助之,但考慮自己並不打算真的求人施舍,眼珠一轉,又在後麵加了能測名兩句,至於每句空一格,這是王鍇以前養成的習慣,學古漢語的時候,他曾用古漢語作文,但不分句讀,實在看得吃力,於是改成空格,至於古文的繁雜和典故,除了那些終身以此為業的大師,就算大學時候的王鍇,也隻能算半吊子,不過這樣簡單的古文,卻比那些佶屈聱牙的文章更通俗易懂得多。
很快,這前所未見的新鮮事,就引來了一大波好奇觀眾,圍成一圈之後,對著王鍇和字指指點點起來。這些好奇觀眾有彝有漢,中間甚至夾雜了幾個大脖子,讓王鍇很是驚詫。這些人交頭接耳,彝語聽不懂,漢話倒還勉強明白,王鍇聽了半天,才發現這些人就說的就和王鍇剛見到彝人說話時候是一個意思——不明覺厲。雖然不知道王鍇在寫什麼,但能寫字肯定很厲害。畢竟是大明,文盲遍地走,不是幾百年後,學生多如狗,王鍇感歎。隻得扯開嗓子,用白話把自己的意思喊了幾遍。
這下子,不明覺厲變成了太厲當避了,哇塞,這麼厲害,咱們還是離遠些為好。從早上喊到晌午,好奇觀眾走了大半,也沒一個有緣人來幫忙。遠遠的小食攤上傳來稀豆粉和苦蕎的香氣,王鍇感覺肚裏有火在燒起來。
“小夥……嗯,道長,你能給人起名字嗎,我想給我兒子起一個名字”。王鍇以前看到十九二十世紀之交的老照片,總感覺裏麵的人似乎長得一樣。向問話的人一看,他明白了原因,他們雖然麵貌不同,但是神情和氣質太相似了,沒有光澤的眼睛,畏縮和麻木的表情,破爛的衣物,身上總帶著一層泥垢。不過現在,問話的漢子眼睛裏多了一層希冀的目光,順著這目光,王鍇看到了一個孩子,這孩子和他的父親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惟一的區別,在於孩子的目光裏,除了畏縮和希望之外,多了一份朝氣。
“兩文,不,三文錢,我幫你兒子起名字,你算是第一個,算你優惠,不然我要收五文錢。”想著那加了粗鹽和花椒的酸漿米線,王鍇把兩文變成了三文。
似乎這個數字有點超過了對方的期望,王鍇明顯感覺到漢子有掉頭走人的意思。於是趕緊加碼,“你姓什麼,你兒子有沒有小名,你說來我聽,我馬上就可以幫你兒子起名。”
“馬上”兩個字馬上起到了作用,王鍇感到對方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左腳有一個細微的用力動作。
“我姓劉,我兒子小名叫火鉗,按照輩分我兒子中間的字是壽字。道長你看怎麼起名字好。”這個時代就有火鉗了嗎,王鍇以前有彝族同學小名叫甘尼,說就是火鉗的意思,但在者鍈家王鍇並沒有看見火鉗,倒是有一根鐵棍,或許漢人這時候早就用起來火鉗了吧,王鍇暗想。
“姓劉,小名火鉗,壽字輩,”王鍇裝模作樣的想了半天,說道,“劉這姓好啊,漢高祖劉邦,蜀漢開國皇帝劉備,還有大明開國功臣劉伯溫,他們都姓劉,不過他們的名字都是兩個字,劉伯溫可叫劉基呢,兩個字的名字比三個字好啊,你兒子就叫劉明吧,有日有月,日月昭昭,再說不是大明朝嗎,說起來也算是以國為名呢,這個名字絕對是好名字。”王鍇一邊說,一邊在地上劃出“劉明”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