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年紀之後,總是害怕瞧大夫。雖然太醫院的那幫子人,總是滿嘴的好話,可是皇帝是什麼人,豈會瞧不出他們眼神裏的懼怕和擔憂。所以他這會也不想再叫太醫過來,無非就是聽他們又說一堆廢話罷了。
等擺手之後,皇帝又偏頭看了一眼沈長樂,問道:“老七媳婦這幾天也嚇壞了吧?”
“兒媳不怕,隻是擔心父皇和母妃,”沈長樂趕緊說道,不過說話的時候,頭還是不自覺地垂了下來。畢竟她可是先一步被紀鈺的人送走了,這要是真追究起來,還真是說不清楚。
不過皇帝也無意多問,隻揮手說道:“既然擔心你母妃,那你就替朕去瞧瞧,據說她也嚇壞了。”
沈長樂知道皇上這是有意支開她,所以趕緊點頭,躬身行禮之後,便退了出去。
待他走後,皇帝便讓人給紀鈺準備了一張椅子,看起來是要和他長談。倒是紀鈺略蹙了下眉頭,擔憂地說:“父皇如今身子還未完全康複,不如就先休養。有什麼話,等父皇身子好了再說。”
皇帝知道他是真的擔心自己的身體,也沒多說,隻擺擺手,笑道:“太醫不著急請,你先坐。”
紀鈺隻得坐下,不過他一向不善言辭,坐下後,也隻是安靜地坐著。
皇帝見他乖乖地坐在那裏,一點都看不出昨日肅殺之氣,心中也是微微一笑。說來小七打小就是這樣的性子,沉默寡言,可又十分友愛兄弟,他從來不會主動招惹其他兄弟,但是也不會讓人隨便欺負了去。
“聽說你回來的路上,也遭人伏擊了?”皇帝咳了一聲,手掌握成拳,抵在嘴邊。
紀鈺又是擔憂地抬頭看著他,父皇的身體情況,之前他也以為是傳聞的誇大。可是現在卻才發現,竟是真的。
“是,隻是那一幫乃是死士,見行動失敗,就立即咬破了嘴裏的□□,”紀鈺如實說道。
皇帝聽罷,哼了一聲,隨後冷冷開口說道:“朕原以為自己的兒子,不說別的,十惡不赦倒是不至於。可現在看來,倒是我小瞧了他們。”
二皇子起兵謀反,可是紀鈺卻總覺得派人去攔截他的人,未必就是二哥派去的。隻是如今父皇受了如此大辱,隻怕一提起二皇子的名字,都會咬牙切齒。所以他也幹脆不說話,隻是那麼一批死士,可不是一般人能養得起的。所以他想,隻要順著這條線查下去,背後之人,肯定也逃不掉了。
“老二的事情,朕如今是沒力氣再管了。所以這件事交給你負責,給我查,徹查到底,”皇帝一說起這個,便有些激動。
二皇子叛亂,那可不是一兵一卒的事情。他居然能調動這麼多皇宮守衛,還讓這些人成功地倒戈向他。他身邊到底還籠絡了哪些人,這些人的家族裏還有誰都牽扯到裏麵了。如果不把這些蛀蟲都清除了,隻怕日後還有得亂。
每一次叛亂之後,都是一場血洗。如果這次是二皇子贏了,那麼被血洗的隻怕就是其他皇子。
紀鈺並不會同情這些人,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是把身家性命都賭上了。如今就算是賭輸了,也別再怨天尤人。
“父皇放心,兒臣定不會辜負父皇的囑咐。”紀鈺點頭。
皇帝又和他說了一會話,便顯得特別疲倦。紀鈺見他這般,不由說道:“父皇若是累了,兒臣便先行告退。”
坐在床榻上的皇帝,疲倦地點了下頭,又叮囑道:“你去瞧瞧你母妃,隻怕這次她也嚇壞了。”
沈長樂到德妃宮裏的時候,她正在哭,旁邊的九皇子坐在她身邊,一直在寬慰。
“母妃別傷心了,這次的事情誰都不想瞧見的。如今榮妃娘娘已經過世了,母妃可千萬別哭壞了身子,”九皇子坐在她身邊,伸手握著她的手。
待他轉頭瞧見沈長樂來了,也不知怎麼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些許尷尬的意思。
“七嫂,你來了,”紀鋌便是起身。
沈長樂見德妃一直在默默抹淚,輕聲問道:“母妃,這是怎麼了?”
“母妃一回宮就聽說了榮妃娘娘的事情,忍不住傷心了起來,七嫂也來勸勸母妃吧,”紀鋌解釋,不過說完又垂著頭。
沈長樂見他這般模樣,還覺得正奇怪呢,畢竟紀鋌這樣子,就好像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一般。不過她也沒多想,畢竟德妃這會還在哭著呢。隻是榮妃生前的時候,她倒是沒瞧見德妃與她怎麼親厚,反倒是人走了,倒是什麼恩怨都煙消雲散了。
“母妃,您別哭壞了身子,方才我去瞧父皇,他還特地讓我過來,生怕您受了驚嚇,”沈長樂上前,柔聲說道。
此時德妃隻垂著眼眸,手中捏著帕子,待聽到皇上的名字後,這才緩緩抬頭,問:“皇上提起我了?”
“可不就是,父皇不但提起您了,還特地吩咐我一定要好生寬慰寬慰您,還擔心你這會被嚇著呢。”沈長樂真情實意地說道,先前在宮外的時候,她最擔心的也就是德妃和紀鋌了。
雖然德妃待紀鈺不厚道,可到底是他親娘不是,況且紀鈺和紀鋌的感情一向和睦,若是他們兩個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別說紀鈺會難過,就連沈長樂心裏都會過不去。
好在這一世德妃和紀鋌,還是像上一世那般平安地活了下來。
待德妃拿著帕子擦了擦眼淚,這才抬頭看向她,也不算是打量,隻瞧了一會,問道:“你這幾日也是嚇壞了吧?”
沈長樂不在府中的事情,並沒有被傳出去。二皇子許也是太過大意,大概是覺得紀鈺不在京城,就隻是派了人圍住了昭王府。再加上那會他著急進宮去拿下其他幾個皇子,所以沈長樂沒進宮的事情,他也並未在意。
這會德妃這麼問,可沈長樂自然不會如實回話,她點了點頭,眼眶微微泛紅,臉上帶著後怕的表情,猶豫地說:“兒媳確實是害怕極了。實在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低著頭,連聲音都越說越小了。
德妃見她這幅模樣,隻當她是真的嚇壞了。畢竟她才多大,乍然遇到這樣的事情,肯定會嚇地六神無主的。
隻是此時她想起回宮後聽到的消息,便伸手指了指,示意沈長樂坐下說話。待沈長樂坐好後,她才施施然問道:“含元可是在陪皇上說話?”
沈長樂:“……”。
詫異與德妃娘娘突如其來的好說話,沈長樂點頭,“父皇似乎有要事與王爺商議,所以我便先過來了。”
德妃今日一早回來,就聽說了昨晚的事情。如果說昨晚最讓人震驚的,莫過於皇上當眾宣布將皇位傳給紀鈺。如今晉王一亂已被平定,紀鈺又乃是首功,所以他是未來的天子,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雖然一直以來她也明白,自己的兒子和紀鈺比起來,根本就不可能。可是此時終於聽到確切地消息,她心中還是忍不住失落。
“日後含元身份就要不同了,你可再不能再像從前一樣,一團孩子氣,免得被人瞧了笑話,”德妃瞧著她的模樣,又是歎了一口氣,似乎是擔心她日後真的丟臉一般。
沈長樂還是一頭霧水,什麼身份不一樣,身份又怎麼不一樣了?
“母妃,”就在她剛想開口問的時候,就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霍地轉頭,就看見紀鈺進來了。
明明方才才分開一會,可是這會再看見他,沈長樂隻覺得心底湧上一股暖流,若不是旁邊還有德妃和紀鋌在,恨不得立即撲上去抱著他。她滿心歡喜地看著紀鈺,而旁邊的德妃看著他的表情,就沒那麼平靜了。、
她表情微顫,似是激動,又似有些難以置信。隻是她還未說話,紀鈺已經上前,單膝跪在地上,“兒臣給母妃請安。母妃這次受苦了。”
“我不受苦,皇上才是真正的受累了,”德妃說道,她帶著紀鋌出宮,其實這件事,若是皇上真追究起來,她真是滿嘴都說不清楚。
可是方才沈長樂說皇上不僅沒有追究她,反而還關心地問了幾句。德妃就覺得不對勁,所以如今紀鈺過來,她心中更是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