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二十六:疏影橫斜水清淺(1 / 1)

霍瀾傍晚才回到殿中,他牽著方才得來的黑馬,剛進了院牆就見著殿門外踱步的宛桃,月光之下她額前微微的濕意。

聽到腳步聲和馬蹄聲,宛桃快步迎上前去,神情從未有過的放鬆。

“宛桃,讓你擔心了……”宛桃看著他輕輕搖頭,接過霍瀾手中的韁繩,跟在霍瀾身後半步的位置。沒有交代什麼,不曾問候什麼,一切順其自然的開始。

“宛桃覺著這匹馬可好?”霍瀾微微側身,向著偏後的宛桃。

“汗血寶馬,當是名不虛傳。”宛桃淡淡開口,看她這般,霍瀾甚是無奈。

“好宛桃,別與我置氣了可好,下回我一定不會耽擱時間的。”他停下扯著宛桃的衣袖,看主子這般,宛桃也縱然沒有什麼氣可置了。

“好了,黛主子,我們身份特殊,怕是被人惦記上不是好事的,對了,”她的話題一轉,“黛主子可是為那良駒賜了名字?”霍瀾轉而一想。

“著實不曾。”

“那宛桃有一名,還請黛主子定奪。”宛桃看著她身側的小黑馬,眼裏滿是喜愛。

“哦?”霍瀾挑眉,“說來聽聽。”

宛桃淺笑,開口道:“宛桃看這馬,毛色黑亮,傳言汗血寶馬速如閃電,由此宛桃有了驟雨一名,還請黛主子定奪。”

“驟雨,疾風驟雨……好名字啊,那麼就依了宛桃給的名字。”驟雨麼……

“多謝黛主子,主子喜歡便好。”宛桃心下欣喜,黛主子能夠喜歡這個名字,真是太好了。

宛桃端著托盤,剛入了內殿就看見霍瀾披著披風站在床邊,靠著一側的床欄沉思,方才沐浴過後的黑發還未擦拭,水珠順著黑發滑落,最終在深色的披風上印上了點點水印。

沉默了半響,霍瀾褪了披風將它掛在一旁的架上,側頭撫摸著披風柔滑的布料,漫不經心的動作,看不出一丁半點的波動,他的心中無論如何思量,麵上也依舊毫無波瀾。這就是那個男人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烙印在骨髓之中的波瀾不驚……

宛桃從來沒有看透過她的主子,以前的主子不曾看透過,如今的黛主子也依舊看不透。她曾一度認為那人對黛主子的漠視是出於無法表達的愛與守護,但是當那日兵臨城下,那人一道旨意將黛主子遣送帝都,她的天真終於被打破了。

黛主子,盡管她幼時就跟隨在他的身邊,卻從沒有了解過他。黛主子幼時,會時不時的問她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在他八歲之後就再也沒有問過她……

宛桃……你的主子是誰。

“宛桃,在想什麼?”耳邊突然響起了少年不溫不火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一轉身就看見了站在離她一步之遙的黛主子。像是知道了自己嚇著了眼前的女孩,霍瀾的眉眼彎了彎,不再是原先那般麵無表情,眼裏有了神采,不似方才那般淡漠。

“黛主子,太壞心了……”宛桃在嘟囔著,聲音不大卻又被霍瀾聽了去了。

“宛桃原來這麼討厭我啊,真是太讓人難過了。”說罷還加上一副憂鬱的神情,宛桃看著無奈,卻又討厭不起來。

“對了,宛桃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思緒被遷移,宛桃安靜下來,聽著少年接下來的話。

“就是那個放羊人和羊兒的故事……”

宛桃在腦中思慮著,然後向少年搖了搖頭。

“從前啊,有一個放羊人,他有十隻羊和一隻牧羊犬,因為有牧羊犬看著,他的羊不曾多也不曾少過。但是有一天羊兒突然少了一隻,放羊人就懷疑是牧羊犬的過錯……”

“宛桃啊……你說,為什麼人對忠誠的東西都不懂的珍惜呢……宛桃啊……”她不敢抬頭看少年的神情。因為她感受到此時少年周身彌漫的怒氣和壓抑著的悲傷,她這才看到少年手中的信紙,已經被震的粉碎,他一揚手,那些碎片全全入了不遠處的火盆,沒有絲毫遺漏。

“黛主子,也許,他們是懂得忠誠的人永不背叛,所以才會如此隨性而為吧……”

霍瀾放鬆了神情,曲腿坐在床榻上,抬手梳理微微淩亂的黑發,黑發在指間穿梭,就這一個動作被他重複了無數遍。

終於,他將手放在塌上,支撐著身體做了個放鬆的動作。眼裏的慵懶褪去,一片清明。

“那麼,宛桃,在給那個‘放羊人’一個機會可好,畢竟……”畢竟那人將他從黑暗中帶走,即使走向的是另一處荒蕪……

“是,黛主子。”

沒有人,沒有人可以將他從黑暗中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