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奇壑幻雲(上)(1 / 2)

嘚嘚,嘚嘚,嘚嘚。

一騎灰鬃馬在山南東道的大官道上一路奔馳,看那馬兒的毛色甚雜,腳力也不甚強健。馬上的那個少年額前透汗,有些焦急。他一身緗色劍客服飾,原本是華麗俊俏無比,隻因身上沾染了不少塵土,遜了幾分顏色。

這人便是白炎,他自從離開山莊之後,一路追蹤番僧和雨揚冬的蹤跡,這時已跑出了百裏地界。這劣馬是從鎮上匆忙購得,腳力太差,經不住這樣折騰氣力已顯疲怠。白炎卻仍是不住催馬向前,隻想早一日趕上番僧,就算奈何他不得,從旁打探些訊息,回到山莊也好有個交待。

他本來以為自己仗著輕功身法,不日當可追上二人。哪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追了兩天下來,竟是半點影子也無。好歹問起過路店家,都說看到了一個和尚和一個劍士旋風疾電般一來一去追逐,算是沒走錯道兒。他心中鬱悶,眼見天色漸晚,自己的心念也有些昏沉了。忽的坐下灰鬃馬長嘶一聲,慢慢倒了下來。他吃了一驚,連忙一個輕身功夫躍開,隻見那馬腳下已軟得一點力氣也沒,終於軟倒。又嗚呼了幾聲,竟爾累死了。

白炎歎道:“人到背運時,真是事事不順。偏生天色這般晚了,馬兒倒斃,我又上哪裏投宿去?”但看眼前不遠處一座偉峰峭立,怪石嶙峋,與兩旁鬱鬱蔥蔥的山峰迥然不同。主主峰之旁小峰簇擁,儼若新蓮初開,仰天怒放。時值申牌之末、酉牌之初,日正西垂,給那雄峰奇雲遮掩住了,透出點點餘暉。

正巧一個樵夫打路邊經過,口中唱那山歌,宛然不似吳儂軟語。白炎問那樵夫道:“老丈,這山好不雄偉,卻不知叫什麼名目?”

那樵夫聽了麵露不快,道:“徽南黃山四海聞名,你怎麼不知道?”

白炎應道:“啊!原來是到黃山腳下了。”樵夫搖搖頭,背著砍來的幹柴緩緩離去。他背影猥葸矮小,而腳力甚輕。走起路來雖如乘風,但下盤虛浮,渾然不似習武之人。

聽他口中吟道:“ 黃山四千仞,三十二蓮峰。丹崖夾石柱,菡萏金芙蓉。伊昔升絕頂,下窺天目鬆。仙人煉玉處,羽化留餘蹤……”吟到這裏若有所思,頓了一頓又道:“亦聞溫伯雪,獨往今相逢。采秀辭五嶽,攀岩曆萬重。歸休白鵝嶺,渴飲丹砂井。鳳吹我時來,雲車爾當整。去去陵陽東,行行芳桂叢。回溪十六度,碧嶂盡晴空。他日還相訪,乘橋躡彩虹。 ”

白炎自幼專事習武一科,於這詩詞風雅之流不甚了解,不知這樵夫口中吟的是哪位詩人所作之詩。但覺詩內意境飄然欲仙,其中分別之情甚是濃烈。

樵夫又低聲歎道:“太白兄,太白兄。鳳吹爾來,雲車我整。隻是往來十八年,太白兄遊曆天下,不知何時複臨黃山。”聲音中不經意透露出一點悲傷之色。

白炎聽他意思,這位“太白兄”當是他的往年知交,隻是十八年不曾見麵,甚是想念了。白炎聽了他吟的那詩篇,再看黃山奇景,自又不同。不禁感慨:“大千世界,多少迷離。我隻道西湖一景冠天下之最,不想才出家門百裏,就見到如此奇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