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真大師在一旁說道,“陛下放心,慧悟心底卻保持著一片赤誠,他對待皇後娘娘也是不同的。”慧真大師搓了搓有些冰涼的手腳。
皇帝瞪眼,依然不肯回去。
瑞福通過兩個人的對話一下就明白了。=。=
說白了,其實皇帝就是擔心趙長春給他穿小鞋,在背後說皇帝的壞話,怪不得這麼緊張的……,就這樣守在門口,皇後來了京城快一個月了才讓兩個人見麵。囧。
趙瑾玉這時候根本不知道門外的暗流湧動,她推門進去,入眼的就是一個簡單的房間,床,桌椅,還有靠在窗戶旁邊的書架。
一個清瘦的人影站在桌子旁邊寫字,聽到動靜就回了頭,等著看到是趙瑾玉……,臉上就綻放開笑容來,眉眼都帶著笑,耀眼的幾乎晃瞎了她的眼睛……,趙瑾玉的眼淚就這樣洶湧的流了出來。
“怎麼哭了?看到爹爹不高興?”趙長春穿著一件半舊的僧衣,伸出修長的手指幫著趙瑾玉拭淚,無奈的說道,“傻丫頭,這是太高興了?”
趙瑾玉一下子就撲到了趙長春的懷裏。
就好像一個在外的遊子終於回到了家裏,趙瑾玉飄飄蕩蕩的心終於找到了一個安穩的港灣。
“爹爹。”趙瑾玉抱著趙長春就哭了起來。
趙長春眼眶微紅,舉起手輕輕的拍著趙瑾玉的後背,就像是小時候那樣哄到,“別哭了,爹爹給你買糖吃。”
結果趙瑾玉卻是哭的更凶了,小時候趙長春就經常用這句話來哄她,好像他那樣文采斐然的一個人,到了她這邊就沒有用武之地,反反複複隻能憋出這一句話來。
趙長春跟趙瑾玉聊了許久,但是兩個人都敏感的避開了天歸教,隻說了許多以前的事情,隻是當趙長春得知趙瑾玉要成為大周的皇後之後,平靜的麵容終於有了一絲波瀾。
他長長的歎了氣,摸了摸趙瑾玉的頭,說道,“是爹爹沒照顧好你。”
“爹爹……”
“你是個好好孩子。”趙長春閉上了眼睛,似乎想起第一次見到趙瑾玉的時候,跟一堆小乞丐蹲在一起,那些個孩子眼神個個都像是狼一樣的,隻恨的從他身上擠出半個銅板來,唯獨她睜著一雙澄淨的眼眸,躲在人群的後麵,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一臉的落寞茫然,那個模樣既可憐又著實讓人心疼。
他當時其實並沒有要把她養在身邊的打算,他那個身份……,根本就是朝不保夕,如何還能顧得上一個孩子?
可是等著他把她從人群裏抱出來,她就拽著他的衣袖不肯放開了,吃飯的時候,坐馬車的時候,更甚者睡覺的時候也不肯放開,一張滿是泥土的小髒臉上,隻露出一雙黑曜石一般澄淨的眼眸,專注而依賴的看著他,就好像你是她的全部。
他當時對自己說,如果她真的是趙家的孫女,那就養在身邊權當棋子,如果不是……,這麼可愛的一個孩子也算是緣分了。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小姑娘就慢慢的成了他的掌上明珠,剛開始是帶著幾分私心不想早點送回趙家,再後來是舍不得了。
“早就應該把你送回去的。”趙長春心裏百轉千回,最後還是吐出這一句話,“那樣你就不會吃那麼多苦,興許現在也早就嫁為人婦,過著柴米油鹽,但是平靜安穩的日子。”
“爹爹是不想我當皇後嗎?”
趙長春摸了摸趙瑾玉的麵頰,說道,“傻孩子,做父母的總是希望還是過的順遂,皇後這個位置……,聽著十分尊崇,但是卻要比旁人付出更多,因為皇帝陛下不僅是你的丈夫,還是一國之主,你既是他的妻子又同樣是臣下。”民間的夫妻還能吵架,但是作為臣下的皇後卻是不能對著皇帝發脾氣,隻有順從的份兒。
“爹爹,陛下待我很好。”
趙長春看著趙瑾玉的目光藏著暗暗的擔憂,哪個男子在新婚之際不是對妻子萬般的好?可是等著時間長了就不一樣了。
這一刻,趙長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
“都是爹爹害了你。”
“爹爹,你別這麼說!要不是你當初把我從乞丐堆裏抱了出來……,我可能早就死了千百次了。”趙瑾玉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責怪趙長春,就好像這世上總有一個人就是你的心中屹立不倒的磐石,那是你的信仰,你的港灣,你永遠也不會去埋怨他。
趙長春含淚點頭,狠狠的抱住了趙瑾玉,說道,“真是傻孩子……,我早就應該知道,能從牢獄裏出來,能在這裏閑散度日,並不是皇帝想……,是因為你嗎?”
趙瑾玉有些難過的低著頭說道,“爹爹,我隻能做到這一點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忘記天歸教的惡性,趙長春是有罪的,“其實我遇到了哥哥和母親……”趙瑾玉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跟找趙長春說哥哥和養母的事情,在來的路上皇帝就告訴了趙瑾玉……,哥哥和其他天歸教的餘孽都乘船逃到了外島,當然,這也是皇帝故意留給他們的活路。
“丫頭,你別說了,我都知道。”趙長春臉色鐵青,拳頭握住又放開,放開又重新握住。“你哥哥他……,是我沒教好,至於你娘,她跟著我的那一天就知道以後會有這一天。”
“爹爹……”趙瑾玉眼角掛著淚珠。
“說起來,是我們君家虧欠你良多,誰知道最後竟然反受了你的恩情。”趙長春慈愛的看著趙瑾玉,“這就很好了,你哥哥和母親都活著,爹爹也活著,隻要人活著總是有相聚的這一天,其實爹爹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從他隱姓埋名的成了趙長春開始,他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活了這麼長時間……,其實已經夠本了。
“爹爹……”
之後趙長春就收了這個話題,臉色平常,岔開話題聊起趙瑾玉在杭州的認親的事情,或者說起曾經的往事,趙瑾玉也很順從,兩個人聊的開心,一直都其樂融融的,到了晚上天終於黑透了,趙瑾玉才不得不告別父親走了出來。
皇帝看到趙瑾玉哭的紅腫的眼睛,身子在風中瑟瑟發抖,心裏疼的跟什麼似的……,也不顧有人在場,直接把人抱到的懷裏,搓著她的手說道,“冷不冷?”
趙瑾玉羞澀的想要推開皇帝,結果皇帝卻抱的緊緊的不肯放開,她看到慧真大師低垂著眼瞼一副非禮勿視的樣子,至於瑞福等其他人則都低著頭……,一副我沒看見的表情,囧。
趙瑾玉走後,趙長春坐在椅子上許久都沒有動,好一會兒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忍不住無奈的笑了起來,這是笑容裏多了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他呢喃道,“堅持了一輩子,最後卻敗在此處……,我們君家幾代人,到底是為了什麼?罷了,也命該如此,大周已有明君,天歸教的氣數已盡,隻是苟延殘喘而已。就當是……”趙長春看著趙瑾玉走出去的方向,似乎還能看到她微微圓潤的小下巴,跟小時候一樣可愛,他滿心的柔軟,說道,“就當是送給你的嫁妝,爹爹已經虧欠你太多了,總不能在拖著你的後腿。”
“出來吧。”趙長春從容的喊道。
一個穿著暗衛黑色衣服的男子出現在趙長春的前麵,趙長春並不驚訝,反而淡定的說道,“你去告訴陛下,就說我願意歸順大周獻出秘葬圖。”
一句話十分的短,可是壓在他的心口卻是千斤重的石頭一般,而今天終於把這石頭給搬掉了。
那暗衛一直都跟著趙長春,他知道此人向來頑固不化,即使是嚴刑拷打也沒有動搖過……,心如萬年冰一般的冷硬,是個十分難纏的人,誰知道今天不過見了下養女就這樣改變了主意?他哪裏知道,就算是一顆石頭,他心裏頭也有最柔軟的一寸天地,而趙瑾玉則是趙長春一生中唯獨不多的柔軟。
越是疼愛這個養女就越是覺得虧欠,因為剝奪了她的身份,而這種虧欠最後卻成了解脫他自己的一道佛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