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胖子和白老虎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對於這些在長樂坊已經站穩腳跟的西域藝人來說,頓頓吃還是餓得慌。
演出實在是太耗體力了。
第一場的歌舞秀,開場是一段樂器大合奏+歌舞聯唱,接著舞娘們跳完兩首曲子下去休息,然後把舞台讓給歌伎們。歌伎們唱完兩首曲子之後舞娘們要上來連著跳兩曲,這兩曲擔負著把整場氛圍推向高潮的重任,有一曲必須是肚皮舞。然後歌伎繼續接上,唱一首舒緩的慢歌,把消耗時間的任務交給獨奏的樂器,最後又是樂器大合唱+歌舞聯唱,集體謝幕。
跳舞是很累的,換場時大幕一落下,舞娘們一秒鍾之前的盈盈笑意瞬時轉化為倦怠和疲憊,汗水順著發髻一直流淌到脖頸,大部分姑娘的妝都花了,要利用歌伎們在場上的時間快速補好妝。剛開始的時候催促大家補妝的是長樂坊二管家,他從表情到動作都充滿了敵意,也許是因為這些西域人的到來讓大管家的地位變得穩固,終結了二管家取而代之的可能。有一次他甚至惡狠狠地推了一個提著裙擺小碎步跑向化妝室的姑娘一把,讓這個姑娘摔了個大馬趴,結果他立刻被其他金發碧眼的美女們撓了個滿臉血,從那個晚上起二管家就被轉去負責起了打掃衛生。
第二場的雜耍秀更耗體力,第一個節目叫頂缸,在歡快的樂曲聲中身著短裙的姑娘們躺著用漂亮的雙腿把一個一個大水缸頂的滴流亂轉、姑娘們是頭衝著觀眾席的,如果頭衝著後台,那這個節目就顯得有點猥瑣了,其實頭衝著觀眾多少也是有點猥瑣的,但是一般的觀眾看不見。每個姑娘們的身下都是一個小夥子,小夥子們用自己孔武有力的雙腿撐著一塊大木板,姑娘們躺在木板上,坐在二樓包廂裏的貴賓們如果視力好的話,可以比較清楚地看到那些姑娘們的一抹酥胸。現在明白為什麼二樓包廂要十兩銀子一張票了吧?風景不一樣嘛。
第二個節目是走鋼絲,第三個節目是空中飛人,長樂坊的大管家每每到演走鋼絲和空中飛人的時候就會覺得特別得意,當初在修造長樂坊的時候,是他一再堅持要修一個弧形的穹頂出來以增加二樓包廂嘉賓視野的景深和高度。大管家是個不懂建築也不懂藝術更不懂美學的生意人,他這麼做的原因是為了多拿回扣——當初禮部批預算的時候多批了一些,他和工部派來施工的包工頭以及監督三個人一拍即合決定要吞掉這筆錢,於是就有了今天長樂坊獨特的大穹頂。
在這個堯城最華美的穹頂下,舞台正中央懸掛這一根鋼絲——一般人看不到這根鋼絲的全貌,劇場裏關燈了。鋼絲的兩端點著兩團火,這根鐵線在火光的照映下還有一點點的反光,然後很快被純黑色的背景布吞噬,於是觀眾們看到幾個肌肉線條很好看的西域小夥子姑娘們在兩團火之間走來走去,他們和她們在幕布上小心翼翼地翻起了跟頭。
三個充滿力與美的節目後,眾人的焦點被舞台中央的一個老人和一個少女吸引,他們倆是魔術師,少女負責裝傻賣萌分散大家注意力,老人迅速地從袍子裏變出一缸金魚或者幾隻憤怒的小鳥,甚至用罩袍罩起少女的全身,罩袍落下時,少女不僅換了衣服、而且還改了發型。
這一切都是在一瞬間完成的,這老人的鼓打得極好。
第三場的馬戲不光累人、還累牲口。
光是把幾百隻鳥、幾十隻猴子和鵝、十幾條狗、四隻熊、還有那隻正在發育的白老虎攏住了不出事就是一件很讓人撓頭的事。
這些西域人還是很有辦法的,短短的兩個月時間內,他們就和這些動物建立了信任並幫助動物形成了條件反射,編排出了很有意思的節目。
馬戲秀的高潮是演員將手伸到白老虎的嘴裏。在設計這個環節的時候老樂師對大管家說:如果你這裏有個水池子,讓人順著運河從南邊帶幾隻鱷魚上來,咱們可以演得更刺激一些——把人的腦袋直接塞到鱷魚嘴裏。
大管家對這個畫麵動心了,他耳朵裏仿佛都聽到了觀眾們一陣陣的驚呼,大管家快速心算了下成本,錢應該沒問題。但大管家沒有這麼做,大管家不想讓西域人覺得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大管家要巧妙地用一些手段隨時隨地讓這些西域人明白自己的身份:是,你們是很牛,你們拯救了長樂坊,但你們再牛也隻是戰俘,我才是長樂坊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