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略一挑眉,就停了步子,那少年卻又向著他行了一禮,道:“實在對不住,我師父今兒又犯病了!他一犯病就愛胡言亂語,這位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小唐見狀,隻好遙遙地向著少年微笑著一點頭,示意無妨。
此刻那中年文士還欲說話,少年道:“不要開口!你但凡開口惹了禍,便要我背鍋呢!”橫拉豎拽,撕撕扯扯地終究去了。
小唐無奈,一笑搖頭,重回到車邊兒上,這會兒應懷真便隔著窗簾,輕聲問道:“唐叔叔,那是些什麼人?”
小唐情知方才說話那位非俗,卻又怕應懷真多心,便道:“不必在意,大概是哪裏過路之人罷了。”
當下小唐將應懷真送到府門處,裏頭自有人來接了去。
小唐也並不入府,隻有乘車往回而行,因勞乏了半日,車內又空閑了,便索性伏身欲睡一覺,不料倒身之時,鼻端隻嗅到絲絲清香,縈繞不去。
小唐翻了個身,逐漸地竟沒了睡意,腦中想起方才應懷真同他的一席話,心道:“懷真丫頭說的究竟是何意思,那分明不似是話本上看來的故事……可又從何說起?”
想到自從同她相遇開始,便始終猜不透她心中想些什麼……可是每每有那等機靈過人之處,又叫人驚歎,譬如那日雪中,她借著說他的親事,有意無意說起敏麗的親事來,小唐其實早覺著敏麗對淩景深有些不同,然而應懷真素來跟敏麗交好,以她的性子本是不該在這上麵多口的,如今竟跟他說了,自然也是察覺不妙了……小唐思來想去,末了隻微微地歎了聲。
且說小唐回了家,先拜見母親,不免又談及跟林家的親事,說是已經擇定了日子,小唐也無二話,行禮過了出門,略想了想,就去見敏麗。
丫頭們都在外間,看小唐來了,便報了聲。
小唐已往裏頭去,才進門,就看到敏麗把一樣東西壓在書下,起身相迎,道:“哥哥這麼快就回來了?”
小唐也不說破,笑笑地上前坐在桌邊兒,道:“我並沒進他們府裏去,免得事兒多,前陣子熙王殿下因去了趟,已經引得眾說紛紜了。”
敏麗也隨著坐了,聞言說道:“哦,原來是那次……”
小唐早從熙王口中得知了當日的情形,目光隻掃著桌上的書,見底下露出的像是一支珠花釵子。
敏麗見了,隱約有些張皇,小唐沉吟了會兒,便並不理會,隻問道:“妹妹,你今兒出去……跟懷真有沒有說什麼?”
敏麗見他問起這個,鬆了口氣,便說:“也並沒有什麼……可是懷真跟你說什麼了?”
小唐便笑道:“懷真的性子你知道,不該說的半句也沒有,故而我來問你,你對我還要瞞著什麼?倒顯得有鬼。”
敏麗是個不擅說謊的,被小唐一逼,便歎口氣道:“罷了罷了,誰瞞你了,隻是女兒家說的話,為何你也要問呢?”
小唐隻是笑看她,敏麗無法,就把今兒同應懷真說起的郭家跟淩家的事兒也交代了一遍。
小唐聽罷,半晌不言語,心中卻想:“怪道我聽著懷真說的那個故事有些耳熟……竟像是淩家跟郭家的事,隻是那個被騙且被害了全家的小姐又是何人?”想到應懷真那含淚卻偏偏帶笑的模樣,瞬間有些恍惚。
正想事情,鼻端忽然嗅到一陣略有些熟悉的香氣,小唐一怔,不由問道:“妹妹這屋裏是什麼香?方才進來的時候就覺著不同。”
敏麗聽了,便笑起來,道:“我就說這香氣是不俗的,果然哥哥也覺著好?”說著便起身,走到自己的床邊兒,就把掛在床頭的一個香囊取了下來。
敏麗把香囊遞給小唐,道:“哥哥且瞧瞧這針線如何?”
小唐見她給自己看女兒家之物,便隻好接了過來,卻見是個雲錦白的香囊,上麵繡著一簇幽蘭,雖然針線不算上乘,然而蘭花栩栩如生,葉片似隨風擺舞,自有一股靈秀生動之意。
小唐不由笑道:“還不錯,你的針線有些長進。”
舉起來便又嗅了嗅,隻覺得清氣沁人,不覺甜膩,反叫人遍體舒泰似的,不由讚道:“這香也好,不似尋常的那些香料,倒是哪裏來的?”
敏麗看著他一舉一動,隻顧抿著嘴笑,聞言才說:“哪裏是我的手工,連那香也不是我找的,都是別人送的……你卻猜猜看是誰給的?”
小唐一愣,先便想到林明慧,本正要說,心頭一動,竟道:“莫非是小懷真?”
敏麗詫異道:“怎麼一猜就準呢?還以為你要說明慧姐姐。”
小唐聽果然是應懷真,微微怔住,片刻才道:“方才我乘車回來,車內便似有這個氣息……”忽地又笑了笑,低頭又仔細端詳那香囊,喃喃道:“沒想到那丫頭竟還有這手藝。”
敏麗見他打量,忙伸手把那香囊拿了去,道:“我知道你也愛上了,隻別跟我搶……你若是想要,改日我再跟懷真要一個給你就是了,這個可是我的……”
小唐啞然失笑,道:“我要女孩兒家的東西做什麼?何況一個香囊罷了,要多少不得?偏這個你寶貝的什麼似的?”
敏麗把那香囊重新掛在床帳上去,回身道:“你也說要多少都能得了,可我有過那麼些,獨喜歡懷真送的這個,這股子香可真好,前些日子我總睡不著,自得了它,竟是一夢沉酣極香甜的,故而才不肯舍手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