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1 / 3)

竹先生擎著這一顆香餅,輕聲念道:“花氣蒸濃古鼎煙,水沉春透露華鮮,心清無暇數龍涎;乞與病夫僧帳座,不妨公子醉茵眠,普熏三界掃腥膻。”

說話間,雙眸盯著這貌不驚人的香餅,眼神脈脈,卻仿佛看著一個久別不見的好友一般。

客廳內悄然寂靜,眾人均都不敢出言打擾。

竹先生念罷之後,長笑三聲,又道:“好好好,妙妙妙,果然這一趟京城並未白來。”

小唐雖不知這究竟何意,但畢竟竹先生已經應承了,當下便欲催先去應公府,不料肅王問道:“先生,這究竟是何香,有什麼了不得之處?”心中想到小唐方才所說,這應該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所製出來的,看著又無驚人之處,怎能如許了得?

若非不敢質疑竹先生之能,換作別人如此,肅王早就命叉出去也。

竹先生才欲說,忽然打住,道:“請王爺恕我失禮之處,隻是我瞧見這樣的異樣之香,未免輕狂了,這喚作玲瓏香,是極難調製出來的,佩戴者肌膚生香,能保靈台清明,消倦忘憂……故而我才見獵心喜。”

肅王笑道:“原來如此,受教了,隻是本王並不曾聞見有多大的香氣?”

竹先生嗬嗬了兩聲,道:“並不稀奇。”說到這裏,便把香餅小心還給小唐,叫好生收起來。

小唐忙又放好了,仍把香囊塞到懷裏去。

這邊肅王仍是滿腹疑問,不明白這“並不稀奇”指的是什麼,不料竹先生話鋒一轉,又道:“我需跟這位大人去一趟,看看人能不能救,王爺,稍後再回來罷了?”

肅王雖然不甚情願,卻不敢攔著,便隻好答應了。

當下竹先生便帶著張燁,隨著小唐出了肅王府,肅王早命人準備了馬車,竹先生跟張燁便上了車,小唐在外騎馬,便往應公府而去。

一路上,小唐隨行車廂旁側,心中仍是半懸著心,正行走間,忽然聽見車內張燁問竹先生道:“師父方才在王府裏有欲言又止之意,不知有什麼不好說的?”

原來張燁自小隨侍竹先生身側,他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神情都極明白的,方才在王府見了異樣,此刻才問。

竹先生哼了聲,道:“肅王為人貪欲甚重,我倒是不好十分誇讚起來,若說的太多,反引起他覬覦之心……”

張燁便問道:“既如此,這香果然是極厲害?當真喚作玲瓏香麼?究竟有何來曆?為何我見他們反倒不覺著怎麼香的?”

竹先生歎了聲,道:“這香喚作透骨玲瓏,佩戴的確能使人靈台清明,消倦忘憂,除此之外,又能和氣血辟外邪,若是取而焚之,香氣幽遠可達數裏,鬼神退避。”

張燁半晌才道:“果然竟有這麼厲害?”

竹先生道:“隻是曾見《香乘譜》上有記載,究竟能否如此誰又知道呢?畢竟配製之法早就失傳了,若好不容易得到一塊兒,誰又舍得焚之試試看?我也隻是有幸……十數年前曾聞過一次,這香味獨特,因此記得十分深切。”

張燁道:“那為什麼他們竟聞不到的?”

竹先生又“嗬嗬”了兩聲,張燁笑道:“師父還是不要這般笑了,你這般笑之時,便很有譏諷之意,方才在王府裏肅王問時,你也是這般笑,虧得肅王不明白,不然的話必然惱羞成怒。”

竹先生這才一哂說道:“俗人罷了,心智靡靡,雙目昏昏,又豈能聞到這香,我同他再說一句也是多餘。”

張燁忽然放低了些聲音,道:“你說肅王也就罷了,可外頭那位唐大人,他卻不是心智靡靡雙目昏昏之輩,為何他也聞不到?”

竹先生道:“唉,此人雖然不凡,究竟非我輩中人,我隻同你打個比方罷了:若此刻兵荒馬亂,周圍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賊匪,你當如何?”

張燁道:“自然是速速避禍。”

竹先生笑道:“說的對。但你可知道,若是那位唐大人的話,他又會如何?”

張燁一愣,道:“我又怎知道?”

竹先生笑了一聲,說道:“若是他,就會橫刀立馬,蕩平賊寇,還一個清平世界,安泰盛世。”

兩人在內說到此,小唐亦從頭聽到此,忽聽竹先生問起張燁會如何之時,他心中便已經開始盤旋著若真遇上亂世,該當從何處著手,如何統兵,如何平賊,如何一步一步……

還不曾打算完畢,便聽到竹先生判他的那一句話,頓時之間整個人便有些愣了!

車內一陣平靜,小唐在外凝眸不語。片刻,才聽竹先生又說道:“你眼前所見,是一個欲遁欲避的亂世,而他眼前所見,是待破而立的盛世,你們眼前所見不同,所感受到的自然也是不同,所以同一塊兒透骨玲瓏在你們麵前,有人能察覺其心其意,其情其魂,有人卻心另有所屬,並不能見。”

小唐在外聽著,抬手在胸前輕輕地一按,心中便想著竹先生在肅王府內所念的那一闕詞:“花氣蒸濃古鼎煙,水沉春透露華鮮,心清無暇數龍涎……不妨公子醉茵眠……”忽然想到若是應懷真念出來,又是何等的意境……一瞬竟有些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