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1 / 3)

竹先生揣著袖子,東張西望片刻,又使鼻子嗅了嗅,末了問道:“丫頭,近來你沒製什麼香?”

應懷真下意識搖了搖頭,忽然想起給郭建儀那個,便道:“原本給小表舅做了一個,隻是……大概不好,近來他也都沒來,就一直擱著了。”

竹先生滿臉喜色,已忙不迭催著說:“快拿來我看看。”

應懷真心中正想事情,便回身去了房中,把放在枕邊的那芍藥香袋兒取了過來,竹先生一看先笑道:“這個花兒好,上回那並蒂蓮花我卻嫌太情意兒了。”

應懷真便小咳嗽了聲,道:“那原本是賀唐叔叔訂親的,自然要討個彩頭呢。”

竹先生拿在手中看了一會子,又嗅其香,半晌說道:“這是掬香瓊,本是以芍藥為本香……為什麼裏麵還有一絲……似又是果木的甜香?”說著又嗅了會兒,遲疑著說道:“像是柑橘,又像是桃李……”

應懷真笑道:“瞞不過先生,裏麵著實有桃兒香跟橘香,我試了幾遭兒,好歹不負。”

竹先生歎道:“稀奇稀奇!芍藥之香本來妖烈濃豔,你偏用果木香來調他,如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暗香浮動,甜意氤氳,沁人無聲……好好!”

應懷真聽他滿口誇讚,微微臉紅,道:“不算什麼,哪裏有先生說的這樣好呢。”

竹先生大搖其頭,道:“能叫我說一聲好,你可知不易?唉……難為你了,這個雖比不上透骨玲瓏,卻也是極難得的了,可見你這位小表舅對你而言……是個非同一般之人,不然你也難肯又花這心思。”

應懷真想到已多日不見郭建儀,便垂下頭去,默默隻道:“他對我多方照料,隻怕我已經得罪了他了。”

竹先生聽了這話,不以為憂,反而喜說:“既然已經得罪了,這香袋兒白放著豈不可惜?不如且給了我。”

應懷真見他見獵心喜,不由啼笑皆非,喚道:“先生!”

竹先生見她終究不舍得,歎息幾聲,依依不舍便交了出來。

應懷真接了過來,重又放好了,才又回來道:“先生若喜歡,改日我再給你做一個就是了,不知偏愛何香?隻怕做不好。”

竹先生嘻嘻笑道:“但凡是你做的都使得。隻不過近來且不要做了,不然的話總有傷戚之意,反而不美。”

應懷真正有不解,便問道:“先生說我近來有事,不知是何事?又說‘傷戚’,這是何故?”

竹先生搖搖頭道:“不礙事,最遲明兒就知曉了。也不必問,問了反徒增一日的煩憂。”

應懷真見狀,隻得把自己的按下,便試著說道:“既然如此,我倒也罷了,怎麼敏麗姐姐那裏……先生別是算錯了罷?”

原來應懷真知道肅王謀反,若敏麗嫁了,將來豈不是會跟著一塊兒人頭落地?因此先前聽竹先生說敏麗跟世子爺姻緣天定,才大為愕然,不能置信。

竹先生笑著虛點了應懷真兩下,道:“你竟疑心我會算錯?你這丫頭,好大膽子……”

自從竹先生出現,但凡他說的每一件事幾乎都得應驗,肅王對他且深信不疑,應懷真聞言,麵上微紅,呐呐說道:“我、我也並沒別的意思,隻是……有些替敏麗姐姐擔心。”

竹先生又揣起手兒來,微微地歎息說道:“不必擔心,橫豎個人自有緣法,以後自然印證罷了……”

說到這個份兒上,應懷真也不便再議什麼,隻猛然中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來,忙拉住竹先生的袖子,問道:“先生給敏麗姐姐合八字這件事……唐叔叔可知道?”

竹先生眼中笑意隱隱,道:“我雖則不曾親口跟他說過,然而他那個人……要知道自然是早知道了。”

應懷真聽了這句,那臉騰地就紅起來,滿麵羞愧,無地自容。

竹先生端詳著她,越發笑得不懷好意,道:“自作聰明的小丫頭,怎麼樣呢,露馬腳了罷!”

應懷真伸手抓住臉,極想有個地縫鑽進去:想她昨日還信誓旦旦一本正經地跟小唐扯謊,說是竹先生告訴自己肅王府不好嫁,卻沒想到這門親事是竹先生算中了的。

當時小唐的反應隻是尋常,但是他心中怕不早就知道了的?應懷真想到他側身輕輕點頭說“信,如何不信?”時候那種表情,從此之後,在他心中,隻怕應懷真三個字大概就等同“扯謊精”亦或者“小騙子”了罷。

虧得她當時覺著自己能想到竹先生來當擋箭牌,委實是一大妙策,誰知竟是一步大大地錯棋,真真兒是何苦來著。

幸好因為林明慧之事,故而早打算要避嫌了,橫豎以後少見他,那也不至於太過窘然。

果然到了次日,應懷真才明白竹先生所說的“傷戚”之意究竟是為何。

幽縣有人送了信兒過來,說是李家的老爺子過世了。

正這幾日許源病好,跟李賢淑在合計事兒,李賢淑忽然聽說李老爹過世,不免淚灑當場。

許源安慰了幾句,又叮囑道:“不必忙著太過傷感,快快收拾東西是要緊。”

李賢淑掙紮著,一邊兒叫人回去收拾,一邊兒自去回了老太君跟太太,便回到屋裏,見應懷真也已經知道了,娘兒兩個抱頭先哭了一頓,外頭車馬已經準備妥當,李賢淑便帶了應懷真上車往幽縣去。

在車上,應懷真怔怔出神。原來她對自己這位外公的印象頗有些希微,隻知道他脾氣極不好,原本家中人人驚懼,前世更鬧得李興攜家帶口遠走他鄉。隻因起初應懷真一家三口遠在泰州,回來後又長居應公府,因此相處的時日竟然極少……

隻是偶然記得,李老爹對別人雖動輒橫眉豎眼,可對她卻是極好的,趕著心情好之時,還會抱著她滿院子溜達,又用胡渣蹭她的臉,惹得還是孩子的應懷真哈哈大笑。

後來不知哪一日,李老爹便去世了。對他的驟然離世,應懷真有些鬆了口氣,他畢竟不會再打罵吵嚷徐姥姥等了,又有些傷感,再也見不到那個抱著她亂蹭胡子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