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1 / 3)

兩個人麵麵相覷,應懷真看著淩絕的眉眼,那即將衝到嘴邊的話卻又猛然刹住。

淩絕已又是問道:“到底是要同我說什麼呢?”滿心裏好奇跟期待,素來冷靜自若的神情中,也依稀多了一抹淺淺笑意。

這一縷如破冰之後暖陽的笑,刺得應懷真雙眼生疼。

心中因淩景深的話而掀起的滔天巨浪逐漸平緩下來,最終又化成一泓平靜的死水。

眼睫輕輕地動了兩下,應懷真也笑了一笑,才說道:“我……隻是想跟你說,我們兩人的八字不合,命中注定相衝相克……你瞧,上回在尚武堂,因為我,你傷至吐血,這一次又是如此,若不是上了我的馬車,又何至於命懸一線呢?”

淩絕雖然對她要說的話毫無頭緒,但乍然聽了這句,那一顆心卻如同墜入冰湖之底,方才那一抹如春芽般萌生的期待被驀地斬斷似的,臉上的笑便蕩然無存了。

淩絕有些不可置信,仍是問道:“你……同我說的便是這些?”

應懷真轉頭看向遠處,熟悉的淩府……亭台樓閣,一草一木,並身邊此人……處處都有記憶,或好或歹,浮浮沉沉如一杯釀了太久的苦酒,隻嗅到其味,便已經苦不堪言。

應懷真微微笑了笑,輕聲說道:“可不正是的呢?淩公子,以後咱們兩個……能不見便盡量不要再見麵兒了,這樣對我,對你應該都是極好的,你說是不是呢?”

淩絕滿心一片空茫,他從未有這樣期待過見一個人,從未有如此急切地想聽她說話,然而她此刻所說的,卻句句凜冽,明明溫聲含笑的模樣,卻透出一股極無情的味道。

他自詡已經是極冷的一個人了,不料,竟想不到她骨子裏竟比自己更冷。

淩絕怔了一會兒,道:“你說得對,或許你我當真八字不合,自從第一次跟你相見,你便朝著我吐了……第二次再見,你狠推了我一把,令我受傷,再加上方才你說的那兩次,果然不是什麼好的。”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雖正當炎夏,彼此之間卻透出了數九寒天的凜凜然寒氣。

應懷真低頭莞爾,說道:“這話很是……”

淩絕望著她輕顰淺笑之態,又道:“隻不過我這人並不信什麼八字,也不信什麼命中注定。豈不聞有那麼一句話:雖千萬人,吾往矣。”

應懷真蹙眉看他,卻見他此刻麵色恢複昔日的平靜冷淡,看不出是何意思。

橫豎她人也見過了,話也說過了,應懷真便道:“既然如此,淩公子好生保重身子,我便告辭了。”

應懷真說著,轉身便走,走出五六步遠,忽然聽身後淩絕道:“那天夜裏,你說的那些話,究竟從何而起?”

應懷真腳下一停,並不回頭,隔了會兒,便微微地側麵,垂頭微笑答道:“難為你還記得……那些都是我胡亂編造的瞎話,騙那個人的罷了,淩公子冰雪聰明,怎麼竟也分不出個真假?”

應懷真說完之後,便微微地一點頭,仍是看也沒看淩絕一眼,轉身自去了。

淩絕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從馬車上跳下來傷著的那條腿忽然鑽心地疼,站了這半日,已經是支撐不住,身子一歪,忙伸手死死地扶住欄杆。

這一晃神之間,腦中便又響起那夜應懷真曾說過的那些話,在破廟裏,她道:可知我心中最恨的便是你,我是生是死要怎麼樣,跟你又有什麼相幹?

她跌坐地上,又道:你縱然要死,也休要為我而死,且死的遠遠地最好,我恨不得前生今世都不曾認得你過。

在馬車上,她哭叫:淩絕你住口!不許你喚我的名兒,我不想在臨死之前還聽到你叫我!

——那些種種,她竟然都說是胡亂編造的瞎話?

淩絕是冰雪聰明,所以才並不信。

且說應懷真出了淩府,匆匆上車而去,吉祥打量她的神情不對,半晌,才開口說道:“姑娘,你方才跟小淩公子說什麼了?他的臉色很是不好,咱們臨走之時,我瞧著他站也站不穩似的……之前走出來的時候,瞧著也有些怪,莫不是哪裏傷著了呢?”

應懷真回想方才淩絕的舉止,果然此刻才覺著有些異樣……原本她被淩景深的話駭到,隻覺得淩景深正在做一件極錯之事,前生他英年早逝,莫非會跟此有關?一時衝動之下,本想跟淩絕說及此事……

然而轉念一想,誰又知道小唐那邊是個什麼情形,誰又能猜到前世究竟是個什麼情形?倘若因為她從中插嘴,誰知又會引出何等的變數呢?

因又察覺淩絕對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同,因此才硬生生地阻住了心中那幾句話。

此刻聽了吉祥的話,應懷真道:“隨他罷了,他們家裏的人自會好好地照料他,跟我們不相幹的。”

吉祥聽了這話,心中微微地有些詫異:隻覺得應懷真對淩絕仿佛格外的冷淡不著意,倘若今兒換了是應佩春暉張珍等、任何一人如此,她必然會著急憂心不已,何至於竟這樣冷清呢。

吉祥卻也不敢再言語,如此便回到了應公府,裏頭忙接了進去,又有許多婆子,把應懷真所帶的香花香料,以及禦賜的種種之物小心捧了入內。

進了廳堂,卻見除了應老太君應夫人之外,在場的另還有那府裏的大太太跟三太太兩人,應公府這一支的應修應爵爺,是應老太君親生的,如今分家住出去的兩位老爺,卻都是庶出,雖然住的僅僅一牆之隔,但平日裏除了請安以及節慶之日外,也是少見。

應懷真見她們也在場,心中不免詫異。應老太君見她回來了,忙喚到跟前兒去,握著手兒詢問今日麵聖的情形。

應懷真道:“隻因先前送了一塊兒香料給唐叔叔做訂親賀禮,不知怎地珍禽園裏的仙鶴竟圍著唐叔叔起舞,皇上以為是那香的緣故,才特意召見,問我詳情……又賞賜了許多東西,除此並沒有別的事。”

應老太君聽罷之後,眉開眼笑,道:“委實是你這孩子有造化,我們這些人,一年到頭也沒這機緣目睹天顏的……”

又對眾人說道:“平日裏她隻在那東院裏頭,別的地方也少去,我隻當她是悶在屋裏睡覺呢,沒想到竟悶聲不響地製出什麼香來,竟連皇上也驚動了!真真是難得的很。”說著,又笑起來。

底下的幾位夫人聽了,自也陪著笑起來,嘖嘖稱奇之餘,便也你一言我一語地誇獎,又把皇上賞賜的各色物件兒拿來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