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上,懷真便叫徐姥姥跟自己同房裏睡,徐姥姥因疼愛外孫女兒,也十分樂意。
李賢淑見如此,便叫人送了些點心果子並榛子花生等過來,自己又去外間忙碌。
懷真便陪著徐姥姥,坐在桌邊兒上,自在地且吃且說。
兩個人說了一會子閑話,懷真也把李霍跑去相見的事兒說了,又著實地把李霍誇獎了一番,果然徐姥姥很是開懷,笑了會子,才歎道:“我們家裏,這也算是走了運了……先前去泰州找你們的時候,本以為即將家破人散……又哪裏想到會有今日呢?”
懷真嗑著瓜子,便笑著說道:“姥姥的福氣大著呢,何必提先前那些,以後表哥更是出息了,姥姥隻管享福罷了。”
徐姥姥點了點頭,就把懷真的小手兒握了,道:“真哥兒,你雖然不說什麼,姥姥心裏卻似明鏡兒一樣……我們李家如今能有這般,實則是多虧了你。”
懷真一愣,喃喃叫了聲,徐姥姥眼中微微有淚出來,忙抬起袖子擦了擦,又道:“你這孩子……隻是心事多,我聽你娘說,前日你不知為什麼很發了一頓脾氣?卻死活也不說緣由呢?”
懷真便低了頭,徐姥姥見她默默地,便道:“姥姥已經是這把年紀了……什麼人沒見過,什麼事兒沒經曆過,這世間甜的苦的,鹹的辣的,幾乎都也嚐過了,隻是打小兒我便見你是跟別人不同的,就像是心裏有一萬件事藏著一樣……我聽人說,前幾年北邊起了叛亂,可巧是你舅媽娘家那個地方……死傷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倘若你舅舅早幾年跟著搬去了,這會子哪裏還有他們,哪裏還有你表哥在呢?”
懷真道:“姥姥,隻管說這些做什麼呢?”
徐姥姥道:“那日,你把自個兒的金項圈給了姥姥,我瞧著你的眼睛,竟也像是懂了似的,你是不想你舅舅走的,也很想你表哥好……那會子我就想,這哪裏是個孩子的眼神呢?”
懷真不由地眼圈發紅,徐姥姥笑了笑,語重心長地,又道:“你心裏雖然有事,可是不說,必定是有個不能說的道理,姥姥自然也不敢苦問……隻是好孩子……不管如何,可要想的開些,千萬別隻管著別人好,反把苦楚都埋在自個兒心裏呢?”
懷真聽到這裏,已經忍不住抽噎起來,隻生怕徐姥姥越發擔憂,少不得快快忍住了,掏出帕子拭淚。
徐姥姥見狀,便笑道:“我本是勸你高興些,反招惹了你的淚出來了,罷了,都是我老糊塗了。”
懷真忙道:“姥姥,不是這樣說,是我心裏……高興才哭了的。”
徐姥姥細看著她,見她嬌容帶淚,楚楚可人,雙眸明澈,似能看懂人心,越看越覺著憐惜疼愛,便靠近了些,將懷真的肩頭摟住,輕輕地擁在懷中,歎息說道:“似你這樣的好孩子,將來必然會遇上個疼你知你的好人……姥姥說話是最靈驗的,不哭了。”
懷真聽了這話,卻又破涕為笑起來,道:“才說了些知心知意的好話,轉頭卻又來打趣我了。”
徐姥姥笑道:“外人說是打趣,姥姥同你說,字字都是真真兒的心意。乖孩子。”
說著,便拿手來,把懷真臉上的淚一點一點抹幹了,又借著燈光細看了會子,笑道:“我天仙兒一樣的外孫女兒,寶珠子一般,捧在手心裏都怕不夠妥帖,將來倒不知會有那個福氣滔天的人得了去……”
懷真聽她又如此說,便鑽到她老人家懷中,道:“越發沒正經……姥姥再說我就不依了。”徐姥姥見她認真羞臊,方笑著停了。
次日,果然應公府內大擺筵席,將近正午,前來賀壽的人也逐漸到齊了,其中便有那朱少卿之女,同夫人一塊兒過府飲宴。
李賢淑冷眼相看,見這小姐果然是生得花容月貌,且談吐也是不俗,瞧著舉止應對,也並無可挑之處。應老太君仿佛也是十分中意的,拉著手兒說了許久的話。
李賢淑見狀,心中有三分喜歡,便暗暗叫人把應佩帶進來,想讓他好歹先偷偷地親自看一眼。
半晌,應佩果然也來了,李賢淑拉著他,便在那窗戶後麵站住,指著哪個是朱家小姐,一邊兒低低說道:“佩兒且認真看一看,不必羞臊,橫豎是你終身大事,須得你自己高興了才使得。”
應佩知道是李賢淑特意為了自己,才請了朱家的人過府的,心中感激自不必提,當下也隻好仔仔細細看了會兒,卻見那朱小姐雖非絕色,卻也美貌動人,遠遠地看那言談,倒也不錯,於是便點了點頭。
李賢淑見狀,也放了心,便笑著推他一把,道:“既然你也喜歡,娘也放心了,回頭跟老太太回一聲兒,選個日子定下來。”
應佩麵上一紅,便道:“多謝娘替我操心。”
李賢淑聽了一聲“娘”,笑了笑,抬手在應佩肩頭輕拍了拍,低聲道:“快去前邊罷,還得去應酬呢,隻別多吃了酒。”
應佩點頭道:“娘放心,我心裏有數。”又行了禮,果然便才去了。
且說應佩自退出來,因覺著朱家小姐品貌絕佳,很是稱心,不免高興,隻是思量方才在外頭已經吃了幾杯酒,又得了李賢淑的叮囑,他生怕醉了,便先不著急回去,正好兒見一個小丫頭端著茶水經過,便喚住,要了一盞茶,走到山石後麵,慢慢地吃了散散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