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1 / 3)

原來先前因郭建儀領了戶部的差使,著手追查周侍郎貪墨虧空案件,起初尚有些難以下手,不料兩個月後,周侍郎忽然在獄中暴斃了。

詳細審了當時的獄卒人等,都說並無異樣,又傳仵作驗屍,卻竟然是自縊身亡的。

郭建儀見了這許多呈報,又看在場眾官吏,眾人雖都不言語,卻是人人皆知,這周侍郎絕非無緣無故“自縊身亡”,且不論他是自縊還是他殺,這背後隻怕都跟太子脫不了幹係。

如此人證沒了,辦案自然更添了幾分難度,郭建儀因叫眾人仔細審問,把這段時候前來探監的盡數過一遍,卻找到一個太子府的少詹事,於是便派人請來再問。

那少詹事雖不曾吐露什麼,但總被人盯著問,到底不妥,一來二去,不免惹得太子動了怒,曾私底下說過一句:“好個郭建儀,敬酒不吃吃罰酒。”如此這般的狠話,本是私下泄憤,也不知如何竟傳了出來。

郭建儀不以為意,仍是自行其事,不料竟在這一日晚間,出戶部往家去的時候,忽然不知從哪裏跑出兩個蒙麵人來,持刀行凶,十分凶悍,竟殺了一名隨從,又傷了一人,連郭建儀也差點命喪刀口,虧得有巡城兵馬路過,才及時救了。

且說應佩說完,懷真的心兀自突突亂跳,便忙又問:“小表舅如今怎麼樣?可還好?”

應佩道:“妹妹且放心,我聽了消息後,立刻先去郭府探望,小表叔手臂上有一道傷,隻並不重……我見他府裏人太多,也不好多留,隻打聽了詳細就回來了。”

隻因聽聞郭侍郎遇刺,因此一時許多官員到郭府探望慰問,此事連成帝也知道了,當即雷霆大怒,叫查凶嫌,又派太監到郭府親自探撫郭建儀。

懷真聽說無大礙,才略放了心,便道:“可恨可恨!也不知是什麼人這樣膽大。”

應佩歎了聲,說道:“滿城的人都在議論,隻說是太子所為呢。”說著,又放低了聲音,道:“小表舅追查的戶部舊案,聽說已經查到了太子頭上,前陣子太子還因此大怒……所以……”說到這裏,便停了口。

懷真對這些朝堂上的事隻是一知半解,琢磨了會兒,便道:“我聽娘說,今兒爹還沒回來,難不成也是因為這件事?”

應佩點點頭道:“多半也到郭府去看小表舅了。妹妹隻別擔心,橫豎我跟你說了究竟,隻怕你從別人嘴裏知道,反不知底細,白擔驚受怕的,因此我才先跑來跟你說。”懷真見他體貼,自也欣慰。

兩個人說到這裏,忽然聽外間丫頭說道:“有些古怪,怎麼忽然叫眾人都自回屋子,不許出門的?”

懷真不懂這話,便叫進來問,一個小丫頭便道:“方才門上的大娘說,叫眾人都自回房內,不許走動,有事兒呢。”

應佩跟懷真麵麵相覷,都不知道是如何。

應佩道:“我出去看看。” 說著便出了房,往門外去。

不料才走到門口,便被幾個婆子當麵攔住,當前一個,竟是老太君房內的周嬤嬤,便笑道:“原來少爺也在這裏,還以為是哪裏跑出來的哥兒呢。”

應佩便道:“出了什麼事兒了?你們這一大幫子人,是要做什麼?”

這周嬤嬤道:“少爺有所不知,因老太太房內丟了一件要緊的東西,怕是小丫頭們一個不留神拿錯了,故而叫我們各院各門的尋尋看。”

應佩聽了這話,便知道有異常,當下道:“我母親這裏也要搜?”

周嬤嬤笑道:“並不是單獨搜這裏,其他的各房都要一一看過呢。少爺別攔著我們,免得誤了老太君的差使,就不好說了。”

一語說完,便帶著人走了進來,竟在東院內找了起來,懷真已經於屋內聽見了,心裏一想,並不出去,因此刻李賢淑不在家,懷真便叫吉祥過去告訴應佩,快跟著她們到父母的房中去,不可疏忽。

應佩本正有些發呆,吉祥來悄悄一說,才醒悟過來,忙也跟這老婆子們過去,此刻李賢淑房內幾個丫鬟都也不知如何,其中一個是跟隨李賢淑常了的大丫頭,喚作阿馥,倒是有些見識膽量,便賠著笑道:“各位老奶奶們,可不知要找的究竟是什麼?我們二奶奶不在家,別給她把東西翻亂了,二奶奶回來隻罵我們,何不說了出來,讓我們也幫著找?還快當些呢。”

那周嬤嬤聽了,便道:“倘若說了反走漏了消息,更給人藏起來也未可知,還是我們親自找一找方便些。”

阿馥心中著急,還想再攔著,應佩已經進來,見她們手腳粗魯,顯然是大不成個體統,當下動了怒,便喝道:“究竟是怎麼樣?這是正經主子的房間,你們當賊一樣翻找不成?你們縱不把我母親放在眼裏,等二爺回來了,你們敢也這麼放肆?”

眾老婆子們聽見了,這才有些慢了手腳,周嬤嬤因是老太君房內的老嬤嬤,從來應佩春暉等見了她也隻都畢恭畢敬,當長輩對待似的,自恃有些體麵,便道:“佩哥兒,你且先不用說這話,方才說了,又不是單搜這屋裏的……”

應佩不待她說完,便喝道:“別的地方要如何我不管,你們哪怕把房子都平了呢?這屋裏二奶奶跟二爺都不在,輪不到你們來亂翻,都快給我出去!”

這周嬤嬤素來被奉承慣了,又仗著是領的老太君的差使,料不到應佩竟能這樣疾言厲色起來,一時有些氣道:“想不到佩哥兒竟也這樣糊塗起來了……縱然二爺二奶奶再大,也能大過老太君去?你竟在這兒這般放肆,成什麼體統?”

應佩仍是冷笑看她,道:“若這叫做沒體統,今兒我便不管這體統了!”

周嬤嬤見他毫不退讓,無法,隻好皺眉說道:“好好好,也罷了,回頭就這般對老太君稟明就是了!”說著,又叫老婆子出去搜其他屋子。

應佩見她們仿佛要去懷真的房內,更是喝道:“站住!妹妹的房子,卻也輪不到你們搜。”

這會兒應懷真已經從屋裏出來,見狀笑道:“是怎麼了,為何聽著像是哥哥動了怒似的?這幾個奶奶都是老太君房內的嬤嬤們,體麵的很,哥哥怎麼沒大沒小的。”

周嬤嬤知道她素來得寵,又聞得說的動聽,卻也帶幾分笑,道:“姑娘這話是正經道理,我們原本是領了老太君的令,才過來……”

懷真越發和氣笑道:“嬤嬤們領了差事,自然是辛苦了,哥哥倘有什麼不是,我且替他請罪罷了。”

周嬤嬤見她這般客氣,便滿麵堆笑道:“這並不敢當,隻是……”

懷真不待她說完,便斂了笑,道:“隻是我哥哥雖然是正經兒公府的大家公子,年紀尚輕不如何懂事罷了,嬤嬤們卻個個是老太君跟前得力的能人,怎麼也不懂道理起來,哥哥再有個言差語錯,他也畢竟是主子,嬤嬤們再體麵尊重,到底也是奴才,平日裏他念在老太君麵上,多尊重你們些,是他的禮數,如今惹怒了他,難道嬤嬤們竟也要拿出老太君的款兒來,認真責罰他不成?主子奴才的都倒了個兒了,怪不得如今嬤嬤們敢來盡興地搜主子的屋呢。”

周嬤嬤跟一幹婆子們都目瞪口呆,萬想不到懷真竟會說出這話來,一時之間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竟無話可答。

懷真又冷笑道:“今兒雖然是老太君的命令,讓嬤嬤們興風作浪肆無忌憚的,趕明老太君換了主意,且看嬤嬤們還仰仗誰去呢?且也別太興頭過了,都給自己留條後路的好。”

眾人聞聽,都有些膽寒,原來他們素來知道懷真得寵,卻隻因懷真總是少言寡語,十分乖靜溫柔,故而隻當她因生得模樣好脾氣好,且很投老人家們的緣法罷了,卻沒想到她平日裏不肯開口,但凡一開口,便揮刀使劍一樣,能殺死一群的人呢。

她們平日裏見李賢淑管家,偏料理的妥妥當當,心裏本就有些不服,今番前來,更滿心想要在東院內大幹一場,不料被應佩強行攔阻,又被懷真如此說了一番,頓時那氣焰便滅了下去。

周嬤嬤雖然有些仗著老太君的勢力,但卻也的確是個有眼色心思快的人,見勢不妙,當下便訕笑道:“姑娘說的很是!其實我們何嚐又願意來?隻不過委實是出了一件大事罷了。我心裏也知道姑娘這屋裏不能搜,隻不過來做個樣子呢。”

說著,便自個兒給自個兒一個台階,回頭卻對著手下的眾人,就豎眼喝道:“一幫沒眼色的,我隻叫你們隨便看一看就罷了,你們竟當真翻找起來,如今惹怒了姑娘,卻叫我吃不是呢!”

眾人忙都向著懷真賠不是,應佩在後看了,才也鬆了口氣。

周嬤嬤因吃了一鼻子灰,做作了一番,便要退出去,不料懷真喚住她,道:“嬤嬤且留步。”

周嬤嬤隻好退了回來,此刻已經全然不敢放肆,陪笑道:“姑娘可還有什麼吩咐?”

懷真見其他老婆子都在外頭,才問道:“嬤嬤,你同我說一句實話,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

周嬤嬤本受了老太君的指使,有意隱瞞不說,想到方才懷真話中層說“給自己留條後路”,又見懷真小小年紀,委實不容人小覷的,當下才格外壓低了嗓子,道:“既然姑娘問了,我不敢瞞著……姑娘也萬萬別張揚出去,隻因此事幹係甚大,——先前太太不是病著呢?請了那麼多太醫也沒有效用……不料今兒有丫鬟失手掉了個茶盅在地上,撿的時候無意中發現,在太太床底下……有這樣一個紮著針的寫著生辰八字的小人兒!”說著,就用手比劃了一下。

懷真吃了一驚,渾身有些微涼,道:“是巫咒?”

周嬤嬤點點頭,又低聲說道:“大家夥兒都嚇壞了,又不敢聲張,忙先報了老太君,老太君大怒,當即就叫我們在各院內搜查,隻找一找可還有沒有這等東西了……”

懷真暗中心驚,謝過這周嬤嬤,那一幹人等才去,應佩便走來問道:“妹妹,到底是怎麼樣呢?”

此刻二房的丫鬟們便忙著收拾被弄亂的物件兒,懷真把應佩拉到裏間,悄悄將周嬤嬤的話說了,應佩驚道:“這還了得?咱們府內竟也出了這種事?”

巫咒之事其實在本朝並不多見,隻是存在於傳說之中罷了,據聞在前朝,就曾因巫咒大行其道,最後竟釀成了一場極轟動的血案,雖然隻是耳聞,卻也極駭人的,又哪裏想到自己家也出了這種事呢。

懷真忙安撫他,道:“哥哥別把此事跟別人說,隻是……娘為何還不回來?哥哥你倒是先出去找找,看看娘在哪裏呢?”

應佩對懷真的話自然惟命是從,便道:“妹妹放心,我即刻去看看就是了。”

懷真又叮囑了他幾句,無非是叫他不要露出行跡之類,應佩才去了。

應佩因見懷真提到李賢淑時候,神情更是不安,也不及再問什麼,便忙出門去尋李賢淑。

誰知才一出東院,走了不多時,就見到周嬤嬤領著那幾個婆子,正好是從應蕊的房中出來。

應佩本不願理會這幹人等,然而遠遠地看著,卻見周嬤嬤臉上仿佛有些誌得意滿之色,興衝衝地往前一徑去了,竟也沒留心他。

應佩呆了一呆,不知為何心裏有些亂跳,忙緊走幾步,且不去尋李賢淑,隻拐彎往應蕊所住的院子而去。

進了門往內,還未到裏間,忽然聽有個人道:“嘖嘖,當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太太素日裏對你是何等的好,你為何反竟是這樣害人?”

應佩大驚,聽出是個婆子的聲音,隻不知她到底在跟誰說話,忙欲掀起簾子入內,就聽那婆子又道:“如今周奶奶已經去回老太君了,少不得回頭還審問你,本是好端端地小姐,怎麼竟幹出這歹毒喪良心的事兒來,說出去隻怕也沒有人信的……你不說話也罷了,且都這般安安靜靜地倒也好,周奶奶吩咐我們看著呢,倘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我們也難以交差了。”

應佩聽了這句,猛地倒退一步,雖然明白這婆子話中的意思,卻又有些無法相信,思來想去,且不進屋內,反轉過身,放輕了腳步,快快地出了院子。

應佩跑出應蕊的院落,站在門口,心急如焚,一時不知是要先去找李賢淑呢,還是先趕緊回去告訴應懷真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