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皆都沉默,郭建儀雙眉緊鎖,不知自己是不是該這時侯進去,畢竟此事乃遭人設計……但……
忽然懷真歎了一聲,道:“淩絕,這輩子,你我好聚好散,竟是這般難麼?”
淩絕一愣,似不知這話從何而起。懷真道:“當初我才上京跟你遇見,大家彼此相看兩生厭,我心裏反倒自在,後來因出了那場天大的惡事,破廟之中,你有心相護,然而那夜,我曾說過的每一句話,其實字字是真,你可還記得。”
淩絕自然記得,也正是那一夜,才讓他徹底的喜歡上了懷真,更篤定地相信她也喜歡著他。
懷真道:“我當真並不是為了救你,才說那些話,我實在是怕咱們兩個再生瓜葛,所以不想欠你分毫……我再跟你說一件事。”
淩絕並不言語,郭建儀本不知懷真要說什麼,忽然心頭一動,手握住簾子,便要進內阻止。
卻聽懷真已經開口說道:“當初因為唐叔叔在皇上跟前求了賜婚,我為了不嫁給你,曾想過自盡。”
郭建儀聽到這裏,意外之餘,無聲一歎。
淩絕澀聲問道:“你為何,竟這樣憎我?”
懷真道:“當時我因是毫無準備,又因太過懼怕,因此竟想不到別的出路,便隻想做傻事,也委實犯了個‘彌天大錯’,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懷真說到這裏,微微一笑。
原來這兩年中,她時常想到當初替應玉和親之舉,也慢慢地明白了自己當初委實是太莽撞冒險了,當時她因為毫無準備,一聽要跟淩絕成親,便覺得大禍臨頭,竟覺著不管走哪一條路都比留下來成親要好。多虧小唐跟郭建儀兩人當機立斷,從中幫忙……不然也不知道後果會如何。
同時,懷真也逐漸有些想通了,畢竟這一世,有許多事情都不同了……退一萬步說,縱然她嫁給淩絕,或者……也不至於再令那場潑天禍事發生?
然而畢竟曾經曆過,難以忘懷,縱然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盡力避免。
而懷真始終以為她萬分抵觸跟淩絕成親,隻是因為這場滅門大禍而已,然而今日熙王府之事後,才驀地發現,原來不僅是因為這個。
隻因如今,她已經沒有辦法麵對淩絕了,縱然今生的淩絕,看似極好,且並未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
懷真定了定神,才道:“我本以為跟你兩不相幹,便是沒了心結,殊不知,隻要有你在,我的心結一直都在。隻是你得明白,我並非憎你恨你,今世你委實也並非十惡不赦,然而對我來說,卻像是天敵一般,總是相克的。就如玫瑰跟木樨草,明明都是極好的兩種花,分開養活,各自繁盛自在開放,但倘若把兩者放在一塊兒,玫瑰會令木樨凋亡,而木樨凋死之前,也會散發一種氣息,令玫瑰與它同歸於盡……而我跟你之間,便是這個道理,你可明白?”
淩絕垂下眼皮,聲音略有些沙啞,道:“你真正的意思是如何。”
懷真道:“我不會嫁給你,不管如何,都不會嫁你。”
淩絕道:“你要抗旨?”
懷真低頭一笑道:“這話我們先前說過,我的答案,想必你仍也記得。”
淩絕站起身來,慢慢走到懷真身前,懷真見他靠近,本能地想要後退,然而人在炕邊,退無可退,便隻忍著不適,竭力鎮定。
淩絕凝視著她道:“你瞧,我不是什麼木樨,你也非玫瑰,我不會毒死你,你也不會害我,什麼相克天敵,許多借口,你無非是心裏沒有我罷了,你心裏的人,究竟是誰?”
懷真一愣,道:“什麼我心裏的人?”
淩絕看著她的雙眸,明淨而懵懂,覺不像是隱藏著什麼,也看出她對自己的這個問題很是詫異。淩絕心中一動,便明白了:淩景深能看出她心中有人,他自然不會看錯,但懷真自己尚不知她心中有人,很好。
懷真兀自皺眉,淩絕繼續直視她的眼眸,道:“你再回答我一句,破廟那夜,你究竟為何對我說那些,那些莫名的愛憎又是從何而來?不要否認,方才熙王府裏,你先說是真心待我,責問我為何如此對你,——你若想我放手,便把這些都說明白。”
懷真心中發緊,見他越靠越近,便伸出手來,想將他推開,淩絕握住她的手,道:“還像是你小時候一樣,想把我推倒麼?那一次,薔薇的花刺把我雙臂刺得鮮血淋漓,這一次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