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1 / 3)

淩絕緊握懷真的手兒,這偏有些強橫的動作令她極不舒服。

懷真猛然又想起先前在熙王府內之事,一時白了臉。又怕又氣,道:“你還不快些放手!”

淩絕聽了,果然將手緩緩鬆開,道:“我從小就見你對我跟對別人不同,卻一直都不解這其中緣故。到如今,又經過那許多事,你且說個明白,你到底於我有何心結?”

懷真見他一再追問,就如要重揭瘡疤一般,倘若要說,要從何處開始說起?說她曾癡傻狂戀於他?說他曾借此暗藏禍心?說最後的那些種種血海地獄,苦不堪言?

她重生之後,便竭力將那些最慘痛的記憶苦苦壓製,如今倒要再跟他詳細說起?她自詡不是毒辣之人,今生唯一心願便是“平安”兩字,因此更不曾對他生出什麼報複之心,隻想兩不相幹罷了,想不到,他倒步步緊逼起來。

何況縱然跟他說了,難道他必然相信?就算必然相信,難道真的便會從此撒手?且看他今日的性情,麵上看似淡漠,骨子裏則剛拗之極,漸漸地竟同前世相疊了。

懷真低頭笑了兩聲,道:“我本來是好意,才同你說了這半日,這些話,以前不曾提起,以後也都不會再說了,以你的為人,本來早該明白。——如今仍是這樣,不過是不肯罷手就是了,橫豎不管我再說什麼,你都不會改了主意,我說的可對?”

淩絕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懷真心底對他本並沒什麼格外的不同,隻想避忌罷了。如今,卻無端地又生出幾分恨意來,冷笑道:“淩絕,你休要欺人太甚了。”

淩絕聞言,才說道:“我雖然不知究竟是有些什麼緣故在內,但我自問並不曾有什麼對不住你之處,以後成了親,也自對你好……”

懷真不等他說完,便立即說道:“你休想!”

因聽了淩絕的這番話,知道他是絕不會跟自己罷休的,又氣又恨,眼前竟有些發蒙。

不料目光一轉,竟望見桌上放著自個兒做針線的剪子,一念之間,竟生出一種索性一了百了的念頭來。

淩絕雙眸眯起,察覺了懷真在看著那把剪刀,淩絕的手一動,便要阻止,然而心中閃念,卻又停手,當下隻冷冷說道:“上回你答我的話,我自然也記得,隻是……不論如何,這都是皇上的賜婚,故而,縱然你真的尋了短見,將來也仍是要入我淩家的家廟,仍是我淩絕的正妻,也是我為你扶靈抬棺,故而縱然是死,你也仍是我的!”

懷真原本是被他逼得無法,心頭才陡然冒出那個念想來,隻並未十分當真,多半是一時衝動罷了,如今聽了這幾句狠惡十足的話,頓時那滿心尋短見的念想,竟轉作對淩絕的痛恨之意,手指發抖,便抓住了那把剪刀。

淩絕卻麵不改色,更是動也不動,隻是看她。

兩下對峙的這一刹,有人便從門外進來,一看這個情形,先閃身到了懷真身邊,焦急喚道:“懷真!”忙一手攬住她腰不叫她動,一手握住她持剪的手,畢竟把那剪子從她手中奪了出去,遠遠扔在地上。

郭建儀奪出剪子,卻並不放開懷真,隻是冷冷對淩絕道:“小絕,你太過了!”

淩絕不聲不響,隻是抬眸看他。

郭建儀一怔,忽地發現他原本冷若冰霜的臉上,有一絲奇異的神情,道:“哥哥進來的真真兒不是時候,且再等一等,看看她是不是能真的動手殺了我,再來不遲呢。”

懷真臉色煞白,滿眼的淚,隻是咬著唇,死死地盯著他,呼吸急促的很,神色更大不尋常。

淩絕複又看她,才慢慢說道:“可惜了。妹妹方才猶豫什麼,要知道……你若動手,我但凡稍微躲一躲,就不叫淩絕,——妹妹終究會除掉了你的心結。可知我就算死了,在地下當鬼,也替你高興。”

懷真的淚又撲簌簌地落了下來,郭建儀聽了這些驚心動魄的話,忍不住喝道:“小絕!”

淩絕徐徐地籲一口氣,點了點頭,並不再說什麼,轉身出屋自去了。

淩絕去後,郭建儀正欲放開懷真,誰知才一鬆手,她的腳竟站不住,身子晃了晃。

郭建儀忙又抱住懷真,手握住她的,隻覺得手指冰涼。

郭建儀嚇了一跳,低頭細看,又見她雙眼直直地,狠狠地不知看向何處,郭建儀心中一酸,知道她必然是氣魔怔了,便忙輕聲道:“懷真,懷真,無事了。”

這會子吉祥因淩絕去了,正也進來查看端倪,猛然見這幅情形,便呆住了,不知到底是怎麼樣,郭建儀也不顧其他,隻道:“別聲張,隻快倒一杯熱茶過來。”

吉祥這才醒神,忙抽身去倒茶。

郭建儀把懷真抱到炕上,又連喚了幾聲,懷真隻是毫無反應,頃刻吉祥端了熱茶進來,郭建儀拿了,親自喂給她喝,想叫她緩一緩神,不料那茶水到了嘴邊,一口也不咽下,隻流了出來,反把衣裳弄醃臢了。

吉祥忙又掏了帕子來給她擦拭,又見是這個情形,嚇得差點兒便哭了出來,又不敢聲張,就小聲兒道:“可了不得,怎麼又是這個情形?卻比上回更厲害了!表舅爺,這到底是怎麼說的,明明是金玉般的兩個人,怎麼偏是這麼相克相衝的呢?”

郭建儀聽到“相克相衝”四個字,心中也自一歎,難以言說。

不料懷真聽見了,眼中便又流下淚來,這會子才會眨眼,眼珠也有些會轉了。

郭建儀忙喚了兩聲,懷真微微轉頭看向他,半晌,才喚了聲“小表舅”,郭建儀聞聲,心陡然鬆快了,便道:“我在呢,你覺著怎麼樣?”

懷真眨了眨眼,方才果然是被淩絕氣得迷怔了,此刻心裏明白過來,也把方才的各種也都記起來,並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道:“小表舅別擔心,我無礙的。”

吉祥複又去倒了一杯新茶,遞給郭建儀,郭建儀便又喂給懷真喝,她倒也安靜,一口一口地吃了,道:“多謝。”

郭建儀將杯子遞給吉祥,見懷真的臉色比先前稍微緩和了,才終於也放了心,又偷偷握了握她的手,雖仍是涼,卻到底有了些溫度。

郭建儀便低低說道:“你這孩子,到底也太傻了,竟當真同小絕動怒?若真的不快,打罵上兩句也就罷了,方才怎麼竟然……”回頭看了一眼那在地上的剪子,心裏打了個冷戰。

懷真聽到這裏,便喃喃道:“小表舅,他總是不放過我,我、我該怎麼做?”

郭建儀聽了,心裏一酸,便將她抱入懷中,平靜了片刻,便道:“你不必憂心這個,小表舅幫你想法兒,你不是素來都說我能幹麼?必然給你想一個萬全的法子,可好?你隻是答應我,斷斷不可以再做這種行徑舉止,聽見了麼?”

懷真被他抱著,略靠在他的胸前,便含淚合眸,微微“嗯”了聲。

如是,又過了數日,這天,懷真便乘車來至平靖夫人府上。

平靖夫人見了她,不免又千般疼愛,兩個人說了會兒話,中午又吃了飯,晚上便仍留懷真同睡。

這兩年的光景,懷真隔三岔五也常來府上探望玩耍,竟覺得如多了個親的太姑奶奶一般,祖孫們十分的和樂。

但凡懷真留宿,平靖夫人便摟著她一塊兒睡,今夜兩個人安寢了,平靖夫人忽地察覺她呼吸紊亂,便知道她並沒睡著,因問道:“懷真丫頭,是有心事?”

懷真聽她問,才慢慢抬頭,便道:“可是擾了太姑奶奶了?”

平靖夫人笑道:“並不是,然而你心裏若有事,倒不如說給我聽,悶在心裏,鬱結著怕得病。”

隔了會兒,懷真才輕聲道:“瞞不過太姑奶奶,我心裏的確是有一件事,隻不知該不該說,說了,怕太姑奶奶笑我,或也替我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