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真被他拉住了,步子便一停,小唐望著她,低聲問道:“真惱了?”
兩人站在廊下,麵麵相覷,小唐道:“何必這麼認真避著我?”
懷真對上他的目光,心中又是微微地酸痛,便道:“唐叔叔……原本是極好的人,隻是又何必……那樣,白墜了人品。”
小唐道:“你是說,我親你之事?”
懷真轉開頭去,道:“你明知道……且不說我願意與否,到底是皇上賜婚,你卻……三番兩次那樣……輕薄,我但凡有些氣性,早就一頭撞死了。”
小唐見她說著,那明眸裏便噙了淚,便上前握住她的手,道:“今兒在金鑾殿上,皇上還同我說了一句話,你可知道是什麼?”
懷真不解,眸光流轉,便問道:“什麼?”
小唐道:“我……把你曾想代替應玉和親的事兒都說了。”
懷真一驚,便看小唐,隱隱有些緊張,風把她帽兜吹得微微抖動,小唐忙伸手給她拉了一把,道:“我也說了賜婚之事,是我的失誤,本來是想拿這件事說出來,看看皇上的意思……然而皇上……倒並沒有說什麼。”
懷真懵懵懂懂,道:“皇上不曾怪罪麼?”
小唐道:“我因於國有功,所以不曾怪罪,隻是……到底,現在不是幫你解除婚約的最佳時候,還得另圖他想了。”
懷真未曾料到他竟是有此想法,便道:“你、你說什麼?”
小唐向著她一笑,道:“還不懂麼?我是想,趁機讓皇上解除你跟淩絕的婚約,你不是不喜歡的?”
原來白日,小唐將懷真欲和親,應玉不從,秀兒願代嫁之事都說明,末了便道:“懷真念在手足之情,秀兒念在主仆之情,本無可厚非,誰知出了大日王之事,傷了微臣,又將兩人搶去,後來微臣才知,秀兒假冒和親貴人,代替了應玉……且想不到這丫頭十分能耐,竟同清弦公主兩人,偷了大日王的令牌,才救了臣等……也方有後來的功績,如今應玉已經隨微臣歸來,臣自知是欺君之罪,也知道皇上明鑒萬裏,必然瞞不過,故而請罪。”
成帝聽完,思忖半晌,笑道:“愛卿何罪之有,想來這一切卻是自有定數,如今那秀兒丫頭何在?”
小唐道:“本想接她回國,然而她說自己已經代替應玉跟懷真做了和親之女,便自願留在沙羅,輔佐清弦公主。”
成帝連連點頭,道:“果然不愧是我大舜的兒女,有膽有識,忠義兩全,很好。”當下,竟命人敕封秀兒為“懷秀公主”,不日派使節回轉沙羅之時,便去冊封。
成帝說罷,又笑對小唐道:“真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愛卿無罪,起來罷!”
小唐略鬆了口氣,成帝忽然又笑說:“是了,朕隻覺著與你的封賞尚且不夠……朕還有幾個公主,便隨你挑如何?”
小唐的心一跳,若想趁機再稟奏他心底的事,隻怕……是得隴望蜀罷了,按照成帝的性子,未必能夠寬宏至此。因此隻道:“皇上恕罪,臣目下尚無此意。”
成帝笑道:“雖然你一心報國,令朕寬慰。但似你這般,很該早些成家,再生幾個小子,將來亦是我國棟梁。罷了,就隨你是了。”
當下,小唐便把秀兒跟應玉的事同懷真也說了一遍。
懷真聽了,喜出望外,便道:“你說的是真?”
小唐道:“何曾騙你,改日你回家便知,所幸皇上又不怪罪……你可要不要謝我?”
懷真的確是感激的很,便笑道:“自然是要謝,隻怕無物可以報答如此深恩。”
小唐見她一笑,下頜上兩個梨渦若隱若現,委實嬌俏可人,不由看得怔住了,雖不回答,答案卻已在雙眼之中。
懷真目睹如此,心裏一跳,就仍轉過身去,小唐也默默地,兩人走了一會兒,小唐忽然說道:“你放心,賜婚是我促成的,以後,我終究會找機會,再給你解除。”
許是在外頭呆了太久,懷真通身冰涼,隔了會兒,便輕聲說道:“多謝唐叔叔,隻是,你總該知道,雖然淩絕我是萬萬不能嫁的……但,我這輩子,也是不嫁別的人的。”
小唐聽了,心中一顫,便道:“可是因為……淩絕曾背叛過你?”
懷真猛然聞聽這句,一時魂不附體,道:“你如何知……”一句話沒有說完,便掩住口,後退兩步,忽然轉過身便疾走。
小唐追上兩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懷真!”
懷真眼中墜淚,心中駭然,不知他怎麼竟能看穿這其中真相,小唐見左右無人,便把她拉著,往那牆邊上走出幾步,道:“你且聽我說。”
懷真倒退一步,身子貼在牆上,這個地角,因正是隱蔽的屋角底下,旁邊一叢竹林,便把風都遮住了。
懷真驚慌失措,不由便道:“唐叔叔……求你、不要為難我……不然以後……再相見也是難的。”
幸而小唐並沒有別的舉止,隻是盯著她的眼睛,吸了口氣,緩緩說道:“你不用怕,我並不會為難你什麼……隻是想把有些話說開了些。你口中雖然不說,可是我隱約猜出幾分,你必然是因為……有些舊事內情,所以,才從來都有那個什麼不嫁的念頭,然而你總該知道,從你在齊州時候認得我,一直到現在,總也有十一年的時間了,我可曾做過傷你害你之事?”
懷真聽了這一句句,無言以對,小唐索性抓住她的手,也不理她掙紮,便把她的手拉到胸前,往自己胸口一按,道:“你摸一摸。”
懷真隻當他是調戲,正死命縮手,小唐道:“那日我便是這裏中了箭,性命垂危。”
懷真一驚,猛地停了動作,仰頭看他,無法相信,小唐盯著她的雙眼,便道:“那日我昏迷過去,人事不知,本以為必死無疑,隻是,心中卻仍有一事牽掛,朦朧之中,竟像是回到了京城,在應公府,你的房內。”
寒意徹骨,令牙關都忍不住打顫,懷真卻覺得手心所按之處卻隱隱地滾熱起來,竟燙得她魂不附體。
小唐仍道:“我看到你坐在屋內,忍不住便喚你,誰知你似聽見一樣,便回頭看了我一眼……那一刻,我心中痛極,隻覺得大概從此一別,便陰陽兩隔,再也見不到你了,不料你竟滿麵慌張地站起身來,喚了聲‘唐叔叔’,我親見到你眼中落淚,竟像是落在我心上一般,燙得我死去活來,我見你這樣,便想自己絕不能死,我不能撇下你,自從在齊州你抱住我的那一刻……我便永不能撇下你了。”
懷真睜大雙眼,眼中的淚無聲無息地自掉了下來。那日,她的確曾聽見過冥冥中有人在喚自己,才拚命地跑去找應蘭風派人查探,難不成……
小唐隻是盯著她,道:“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一點執念,我竟活了過來。我說著三年內最想的是你,並不是輕薄的話,而是一片真心。你莫非……還不明白我的心意?”
這一刻,目光相對,懷真將小唐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而她的心,忍不住也依稀搖動起來,似乎有千萬個聲音在道:“明白,明白……怎能不明白?”
然而,另一個聲音卻又在鄙夷的叫囂:“你又是何德何等的小蹄子,值得這樣的男子傾心相待?”
懷真微微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小唐一眼,又忙將自己的手從他的胸前撤去,她手底那一顆心兀自怦怦地跳著,每一聲,都好像是個渴望的聲音在大叫著,在勾住她,讓她無法自/拔似的。
淚順著臉頰撲簌簌地落下來,小唐眼睜睜看著,終究歎了聲,一手在她腰間勾住,便微微地俯身,輕輕地向著她的臉上親去。
懷真若有所覺,不由瑟縮,然而臉上卻隻覺輕輕地一點濕潤,她睜開眼睛看去,卻見是小唐,正小心翼翼地,將她麵上的淚一點一點的吮了去,其神情動作,別有一番溫存憐惜之意。
懷真起初尚怔怔地,慢慢明白了過來,便輕輕轉開頭,不妨小唐深看她一眼,眸色一變之間,便又向著她唇上親去。
懷真正覺得心中戰栗,無法呼吸,是以唇角微張,不防他貼了過來,順勢便將她的唇瓣輕輕含住,她驀地睜大雙眸,一時間抖得愈發厲害。
小唐將她擁入懷中,起初還隻是輕柔含著,舔舐幼獸似的溫柔,慢慢地便又故技重施,竟長驅直入,懷真連呼吸亦無法,又覺著他不由分說地輕廝慢磨過來,抵死纏/綿之狀。
懷真腦中昏沉,眼前所見,是冰寒暮黑的夜色,耳畔仿佛是他的喘/息聲,及唇齒相交發出的聲響,伴隨著寒風吹動竹林發出的簌簌,如此一切,竟叫人忍不住靈魂出竅似的。
便是在此刻,懷真忽地想到前世的那一幕:她同淩絕成親之後,因愛極了他,每每想要有些親近之舉,譬如親一親他,怎奈淩絕似對此毫無興趣,又或者太過守禮,竟不肯親她。
有一次懷真鼓起勇氣主動索吻,淩絕似笑非笑道:“怎麼好好地大家閨秀竟是這樣……竟像是外頭那些淫/娃蕩/婦了不成?”從此之後,她再也不敢如此,生怕真的成了那一等下/流無恥之人。
然而此刻……竟是如何?莫非……她骨子裏真的是這等下/流之人?所以才一再招惹小唐如此,而她竟然忍不住也……微微地有些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