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章(1 / 3)

卻說應蘭風同郭建儀兩人,馬不停蹄回到應公府,徑直便回東院,才進門,便聽到有隱隱約約的琴音傳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正吉祥領著兩個小丫頭在屋簷底下欄杆外栽花,一抬頭看見他們,便忙迎上來行禮。

應蘭風道:“是懷真在彈琴?”

吉祥笑道;“回二爺,正是的呢,打早上到現在,一直都在撫琴呢。”

應蘭風長歎一聲,對郭建儀道:“咱們去看看。”

兩人便往屋裏而去,吉祥見他們兩個都是憂心忡忡似的,猜到有事,便忙去備茶送上。

郭建儀且走且聽,卻聽出懷真此刻所彈的,是一闋“陽關三疊”,琴音舒緩而寧靜,偶有起伏,卻像是撥在心弦之上,於他聽來,竟隱隱有些愴然,或許是因心境不同罷了。

兩人進了屋內,卻都不約而同地,都不想打擾懷真,隻放輕了腳步,站在門口。

耳畔聽那琴調悠揚,柔和婉轉,令人的心緒也緩緩地隨之平靜,應蘭風閉了雙眸,凝神細聽,聽到妙處,不由微微點頭,心想:“我竟不知……懷真的琴技如此長進了。”

正覺喜歡,抬眸卻見郭建儀站在身前,麵上神情,如喜如傷。

應蘭風心中一動,約略明白,隻得無聲一歎。

此刻懷真一曲奏完,便停下來,舉手翻了一頁書,因隻顧低著頭,竟不曾留意兩人。

正好吉祥送了茶上來,見他二人並未進門,便笑道:“二爺跟小舅爺怎麼不進去呢?”

懷真這才聽見,抬眸一看,便緩緩站起身來,喚道:“爹,小表舅……幾時來的?”

兩個人這才邁步入內,應蘭風便道:“也是才到……你,這琴技是越來越好了。”

郭建儀望著懷真,此刻忽地後悔竟隨著應蘭風來了,不見還罷了,如今見了,心中竟沙沙地疼,仿佛方才那琴音是個引子,勾出了他的心病,正慢慢地發作著。

懷真聽了應蘭風讚自己,低頭一笑,道:“爹,快罷了,小表舅也在,你別隻顧亂誇人,留神他見笑。”

郭建儀這才說道:“哪裏話,我正也覺著你彈得甚好。倒不知你是幾時這般精進了。”

懷真禁不住誇,便有些害羞,道:“你怎麼跟爹一樣,也總愛亂說好,殊不知在那真正會彈的人看來,仍不過是粗鄙笨拙,難登大雅之堂罷了。”

應蘭風笑道:“誰敢這樣說?我倒是罷了,你小表舅也是會彈的,他說的話,難道不能當真?”

郭建儀也說:“我雖是技藝微末,但卻是會聽得,是以不會騙你。”

懷真聽到這裏,越發赧顏,便輕輕咳嗽了聲。因見他兩個一塊兒來了,又見郭建儀眉間似有憂色,便問道:“怎麼你們今兒一起過來了,莫非有事?”

應蘭風方才一時忘懷,聽懷真提起,才想到正經事。

然而此刻,卻又有些不知如何開口,隻因他不知懷真是何意思,倘若她也似自己一般……嚇壞了可如何使得?

應蘭風不由躊躇,郭建儀明白他的心意,便道:“懷真,的確是有件事要同你說……今兒在殿上,皇上……下了旨意……”

懷真一聽,暗暗舉手握住衣襟,便問:“是什麼旨意?”

郭建儀盯著她的雙眸,道:“隻因你跟淩絕八字不合,皇上便解除了你們的婚約,並讓淩絕尚了清妍公主……”

懷真的心怦怦亂跳起來,一眼不眨地看著郭建儀。

郭建儀頓了頓,道:“另外……皇上,還為你……跟唐毅賜婚了。”

應蘭風此刻也懸著心,定睛看懷真,卻見她聽說淩絕同清妍之事,雙眸微微睜大,隱隱透出幾分笑意,聽到最後“跟唐毅賜婚”之句,神色卻又平靜下來,垂了雙眸,並不做聲。

應蘭風大為意外,看一眼郭建儀,卻見郭建儀仍看著懷真,於他雙眸之中,卻是一片空惘之色。

應蘭風忙凝神問道:“懷真,你……你可聽清楚了?”

懷真竟一點頭。應蘭風一驚起身,走到她跟前,又重複說:“是把你,許配給唐毅……禮部的唐侍郎了,——你真聽清楚了?”

懷真轉過身去,低聲說道:“爹又重複說什麼,我已經聽見了。”

應蘭風張口結舌,幾乎語無倫次,忙又走前一步,說道:“他可是你的唐叔叔……你難道不覺著……”應蘭風說到這裏,竟不知要用什麼詞來形容。

懷真輕輕說道:“爹,我已知道了,既然是皇上賜婚,那便如此就是了,還說什麼呢。”

應蘭風呆若木雞,張著嘴半天沒言語,忽然心想:“莫非懷真是因受驚過甚,故而如此?還是說因為經曆過上回跟淩絕的賜婚,因此竟……逆來順受了?”

應蘭風滿心滋味難明,不由歎說:“爹又豈會不知?那唐侍郎……雖然是極好的人物,然而畢竟是你的唐叔叔,年紀又大了你這許多……其實爹也不明白,皇上因何竟亂點鴛鴦譜呢。懷真,你且不必太難過了。”

懷真道:“爹,我並未難過。”

應蘭風越發憐惜,便紅了眼圈,上前把懷真抱入懷中,道:“想來是爹沒用,本來覺著淩絕是極好的,怎奈你不喜歡……既然沒了,那就沒了罷了,大不了以後再另尋可心可意的,誰知道……竟還沒來得及尋,皇上竟又不由分說的……”

懷真見他果然傷懷起來,便道:“爹,我真的並沒有難過,你也不必如此,唐叔叔……為人很好,是我配不上他,既然他不嫌棄,那便……是我的福分罷了。”

應蘭風乍然聽了這話,越發大驚,低頭呆呆看了懷真良久,猛地抬手在額頭上按了按,道:“你這孩子,今兒是怎麼了……”

懷真搖頭道:“我並沒有發熱,說的也是實話,爹,如今既然是賜婚,你便不必操心了。唐叔叔人好……以後,自然也不會薄待我的……”

口中寬慰應蘭風,但說到“薄待”二字,不知為何,竟牽的一陣心痛:隻因在平靖夫人府上,小唐說了那許多話,字字入心,又加上此後淩絕來了那次……兩下交煎……千難萬難,懷真輾轉反側了一整夜,才終於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