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1 / 3)

且說郭建儀進宮麵聖,內監領著到了禦書房外,裏頭命宣。

郭建儀緩步入內,到了近前行禮,卻聽成帝道:“愛卿平身。”

郭建儀應了,還並未抬眸,卻聽成帝又笑說:“愛妃,你同郭愛卿乃是親戚,何不跟他見過?”

郭建儀意外,因略抬眸看去,當看到麵前之人時候,心中微微震動,原來此刻在成帝身邊兒的,竟然是應含煙,一別經年,此刻的應含煙,自然非昔日那天真無邪的少女了,隻是容顏依舊秀美非凡,此刻簇金帶銀,身著後妃服色,更見了幾分從容華貴。

這兩年來,成帝因自覺年紀大了,因此竟逐漸地把後宮那些未曾招幸過的秀女、以及大齡的宮人等都逐漸遣送出宮,令自尋出路,等閑更也不再臨幸後妃,反倒是應含煙格外地受了寵,十天內倒有五六天是她伴駕的。

隻是郭建儀想不到,此時此刻,成帝召見臣子,竟也留了應含煙在身邊……

應含煙正也看了過來,眼波盈盈。

目光相對瞬間,郭建儀不露痕跡地又垂了眼皮,卻聽應含煙道:“皇上,郭侍郎雖然是含煙的小表舅,然而因我們是兩府,他也極少過去走動……因此竟不算親近,隻怕郭侍郎已經不記得有臣妾了。”說著便掩口一笑。

成帝便也笑起來,道:“倒是未必,郭愛卿錦心繡腹,最是個四清六活之人,應家隻你一個在宮內,難道他會不知道?不信你便問一問。”

含煙聞言,便又一笑,當下果然轉到桌邊兒,便溫聲問道:“不知小表舅……可還記得昔日含煙麼?”

郭建儀聽她婉轉一聲,不知為何,心中竟然微微一痛,卻仍是低著頭,麵不改色道:“昭容娘娘如此問,卻叫微臣不知如何回答了。”

含煙靜靜凝視了他片刻,複又回到成帝身邊兒,笑語道:“皇上您看。”

成帝也笑道:“罷了,不說這些閑話了……郭愛卿,朕傳你來,實則是想問一問,前段為了為了河南之事,填了虧空之後,又免了他們三年徭役賦稅,如今倒是如何了?”

郭建儀便肅容答道:“戶部有三名主事留守豫地,前日正傳了呈報回來,此刻已經海清河晏,百姓安樂,正是休養生息之時,明年便可逐步恢複稅製跟徭役等。”

成帝聞言大悅,笑道:“你當真是朕的大司農,有了郭愛卿在,朕可以無憂矣。”

郭建儀忙道“不敢”,又說道:“另外,臣還有一件事想啟奏皇上,前段時間吃緊之時,有幾個豫地的富戶大族,主動相助微臣賑災救濟百姓,才讓臣當時有緩和之機,臣因心想,這些富戶之中,有許多是商賈出身,自古商人重利,然而難得他們在國家危難之時,肯出力救濟,臣鬥膽請求皇上,不如向這些人下一道表彰旨意……商賈雖富庶,但從來都低人一等,倘若皇上肯如此,他們感念皇恩,以後若還有類似之事發生,肯為國出力的人,自然會更多。”

成帝聽了,半晌不語。

含煙在旁見狀,略覺揪心:成帝雖是個開明君主,然而自來“士,農,工,商”,商人身份自是最低,卻是無可更改的,倘若特意表彰商賈,隻怕會引發軒然大波……

含煙雖然擔憂,卻不知該不該為郭建儀說話……然而看郭建儀時候,卻見他敦默無言,站在原地,似明月清風,卻自有一股淡然練達的沉穩氣度。

含煙默默地看了會子,莫名地便放了心,因此竟也不言語。

果然,成帝思忖了會兒,麵上露出一絲笑意,道:“苟利國家,便當不計生死得失才是,這些人既然有為國為民之心,朕自也要為他們正名,——此事便仍由郭侍郎去督辦,派人前往河南宣旨,就將那曾出力過的人家,各賞禦賜賑災金牌一枚,再於當地立功德碑,篆刻記錄,讓其流芳百世。”

郭建儀見成帝果然允了,才複又跪地道:“皇恩浩蕩,乃是黎民百姓之福,吾皇萬歲萬萬歲。”

成帝十分讚賞郭建儀,又說了會兒話,才叫他退了。

郭建儀退出禦書房,略鬆了口氣:當初他親臨河南之時,實則也是危險重重,不足以為外人道,雖不如小唐去沙羅一般生死立決,卻也是步步為營,一路小心走來,才終究妥帖。

當時朝廷的賑濟糧餉等還未到,那些富豪眾人,其中多半之人,起初倒是並不像郭建儀說的這般,是甘願慷慨解囊的,隻是郭建儀親自遊說,恩威並施,他們才終究配合行事。

如今若是成帝下了表彰,便自然有個啟示之效,要知道這些商賈,雖然家財萬貫,但人前人後,不免仍是低了一頭,最欠缺的便是一個官家之名,如今有了天子口諭嘉許,這幫人隻怕才心滿意足,其他後來眾商賈見了,才也會一一效仿,甘心為國出力。

何況賜賑災金牌,又立功德碑,隻不過是個揚名嘉許的手段,並沒有賜予爵位或者官職之類,因此也便杜絕了他們從中獲利或者肆意胡為的可能。

郭建儀做成了此事,略去了一樁心事,正要快步出宮,忽地聽到身後有人喚道:“郭侍郎。”

郭建儀停了腳步,回過頭去,卻見是應含煙,帶著幾個宮女太監,快步而來,風吹得她身上衣袂飄舞,而她麵上雖帶著笑,雙眸之中卻是無限焦急渴盼之色。

郭建儀隻看了一眼,便忙垂了頭,往旁邊退了一步,垂首恭候。

應含煙走到跟前兒,其他宮人們便隔著五六步遠停下了,含煙胸口微微起伏,卻忙吸了口氣,貌似平靜問道:“郭侍郎這就要出宮去了?”

郭建儀道:“正是。”

應含煙一時不知要說什麼,咬了咬唇,便道:“你方才在皇上麵前所說的……很好,皇上也很是高興。”

郭建儀仍是不抬眼,隻道:“多謝昭容娘娘告知,若無他事,微臣這就去了。”

應含煙見他如此,仍是一眼也不看自己,心中怦然亂跳,知道不能耽擱猶豫,因放低了聲音,問道:“我見你……你仿佛有什麼心事……可是為了什麼?”

郭建儀一怔,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此一刻,忽然又像是回到了那一年,在應公府的牡丹亭中,那個盛裝的女孩兒,落淚大哭。

郭建儀隻好淡淡一笑,不露聲色,道:“娘娘多慮了,微臣並沒有什麼心事。”

應含煙凝視著他,忽然脫口說道:“懷真嫁了,你……”

郭建儀不等她說完,便皺了眉,應含煙早看見了,立刻停口,微微閉了閉眼,自悔話說的太快。

因看郭建儀一直不苟言笑,謹慎防備似的,應含煙便笑了笑,柔聲又道:“罷了,既然如此,我無事了,你且出宮罷了……隻不過,為國操勞自然是應當的,可也要……保重身子才是正經。”

郭建儀垂著眼皮,答了一聲:“是,多謝娘娘。”又拱手行禮,後退一步,才轉過身,大袖招搖,便徑直出宮而去。

應含煙在廊下目送他離開,佇立許久,才生生地咽了口氣,一直到郭建儀的身影不見了,含煙垂了雙眸,轉身低頭,緩步往宮中而去,此刻,眼圈卻已經隱隱地紅了。

話說在唐府之中,這幾日來,因調養得當,懷真已是好了多半兒,每日便也隨著唐夫人前去大宅那邊兒,給長輩們請安,跟妯娌們敘話,又有些小輩兒的來參見之類。

隻是她因年紀小,瞧著些比她更小的少年女孩兒們向自己見禮,未免仍有些許不自在,幸好心裏雖不自在,麵上卻仍是掌的住,待人接物,仍是做的十分妥帖,因此人人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