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 章(1 / 3)

次日早上,懷真醒來之時,忽見小唐正在身旁,側身斜倚,且瞧著她笑吟吟地。

懷真怔了怔,舉手在眼睛上一擦,又仔細看了他一會兒,見果然不是夢,才問道:“今兒你如何沒早早兒地走了呢?”

原來自打兩人成親,除了起初那幾日,此後小唐仍是按部就班,循規蹈矩地依照舊例早起上朝等,風雨無阻。

懷真也是在家裏養成的起臥時辰,不慣早起,偏她身子弱不說,每每小唐還肆意胡纏……因此她雖有心早起陪他,行伺候上朝等諸事,然而身體精神等卻無法支撐。

故而每次懷真醒來,身邊兒多半早就沒了他的影子,不是去給太太請安,就仍是上朝去了……倒是極少看他還留下來同她相依相偎,直到天明的。

懷真問罷,小唐笑道:“見你睡得這樣好,想多看一會子。”

懷真凝視他片刻,忽地有所醒悟,忙垂眸一看,果然見手正揪著他胸前領子,倘若小唐要起身,自然要把她的手鬆開,隻怕那樣一來,必然會驚醒她了。

懷真心中震動,且甚是窘然,忙縮了手,道:“你……你如何不早些叫醒我?真真兒胡鬧……”說著,便忙起身打量是什麼時辰了,是否耽誤了早朝。

小唐見她懵懵懂懂的,便也起身,仍是溫聲說道:“你今兒醒的格外早些,這會子我去,還來得及,不會耽擱,你不必掛心了。”

原來這段日子裏,小唐每每早醒,竟養成一個新的習慣,隻要睜開眼,就要暗暗地打量懷真一會兒,總要把她看個遍,才會心滿意足起身,今兒雖然醒了,卻見她舉手抓著自己的衣裳,這般戀慕之狀……卻還是頭一遭兒。

先前每次跟她行事,她多半抗拒,抗不過,便要跟他賭氣,時常不理會他,然而近來卻逐漸地有些不同了,甚少著惱不說,竟偶爾還會鑽到他的懷裏,緊緊地靠著睡,可見是心裏有了他了。

如今更是這樣……小唐見了,心中之受用,無法言說,更加不舍得就如此離開,恨不得被她這樣揪著衣裳,慢慢地老天荒才罷。

而懷真聽了小唐安撫的這句,才鬆了口氣,想了想,便認真叮囑道:“以後若我還睡不醒,你且記得要叫我起來……不許如今日這樣了。”

小唐心裏想:“我隻盼你永遠都似今日這樣兒呢。”

心中雖是這樣想著,麵上卻點頭而笑,小唐又端詳了懷真片刻,才抬手在她頭頂輕輕地摸了摸,道:“好娘子,我記下就是了。”複上前,在額上輕輕地親了口。

懷真一笑低頭,小聲說道:“別混鬧了,還不趕緊收拾呢?”

小唐見她這般情形,又聽如此帶笑軟語,早便意動情生,這會子,才明白了那所謂“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究竟是何意。——若得嬌人若斯,隻怕真真兒地要把江山都拋在腦後罷了。

小唐歎了聲,百般無奈,千重不舍,終究還是狠心地撩開帳子。

此刻丫鬟早在外準備伺候,因聽了兩人說話,便並未進來,等小唐下地,才忙都進來伺候。

懷真便仍是歪在榻上,且定定看著小唐起身更衣,她原先還有七分困倦,很想要再睡一會兒的,不知不覺,卻看得入了神似的,便歪在枕頭上,枕著手隻顧呆呆地看他。

小唐更衣罷了,又洗了臉,轉身看到懷真怔怔地望著自己,他便一笑,重走到床邊,問道:“呆丫頭,不好生睡覺,又在看什麼?”

懷真臉上一紅,便扭開頭去,隻是哼道:“沒看什麼,你不好生出門……又回來做什麼?”

小唐心裏歡喜,又有些知覺她的心意,便又笑笑,俯身仍在她眉間親了一口,道:“為夫這便早朝去了……你且乖乖地在家,等我回來。”

這一句話,雖聽似尋常,在懷真聽來,卻驀然神動,當下轉頭抬眸,又看小唐一眼,臉上慢慢地紅了幾分,半晌,便垂了眼皮兒,悄悄地隻說:“你還不去?”

小唐知道時候不早了,又見她是這般,長發垂肩,中衣微鬆,含羞帶情地斜倚榻上,心知若再多看上一會子,隻怕又要耽擱早朝了……因此小唐說罷之後,便後退幾步,終於把心一橫,轉身往外而去了。

直到小唐去了,懷真才又慢慢地抬起頭來,望著空空如也的室內,沒了他的身影,竟顯得有些孤寂冷清一般。

懷真看了半晌,微覺惘然,垂眸又想了半晌,因想到方才小唐一言一行,以及臨去那一句話,竟禁不住地神意動搖……隻覺得這般繾綣情切、無聲而入微,細微之處更見真意,卻比那些山盟海誓更加纏綿入骨,令人心心旌神馳,情難自禁似的。

此刻吉祥進來,見她隻顧發呆似的,便笑道:“這會兒時辰還早著呢,姑娘何不再睡一會兒?三爺臨出門又交代我們,叫讓姑娘再睡會兒呢,不然白日沒有精神可怎麼好?”

懷真點了點頭,這才又緩緩躺倒,轉頭看看身邊兒……並沒有小唐,懷真不由又歎了聲,就把他的枕頭抱過來,擁在懷中。

正好吉祥過來放帳子,忽地看見這幕,便掩著嘴笑起來。

懷真隻顧胡思亂想,忘了她還在,一時惱羞成怒,便道:“你笑什麼?”

吉祥道:“我笑姑娘……三爺在家的時候,求著要抱一下,你尚且不肯呢,如今人走了,卻來抱枕頭,是何道理?”

懷真想不到她竟說這話,頓時臉上大紅,便啐了口,道:“你瞎說!我不過是看看罷了,誰抱了。”慌忙裏說了這句,卻自覺更是破綻百出,露了行跡,氣得沒有法子,便把枕頭一摔,轉過身閉上眼睛裝睡。

吉祥知道她不經羞的,也不敢再說,把帳子放好了,便忍著笑自出去了。

懷真聽到她腳步聲去了,才又睜開眼睛,見帳子不動,她便伸出手來,又把那枕頭撥拉回去,重抱在懷中,才算安心睡了過去。

話說小唐出門,退朝之後,便自跟眾人回禮部,才略坐了片刻,外頭有人報說,詹民國的王子來見。

小唐聽了,不由發笑,並不理會。

原來這位詹民國的王子,名喚莽古,正是上回當街喝醉之後傷了人,被捉拿入獄的那個,當時詹民國的使者來求情,被小唐輕輕擋了回去的。

當時這莽古王子很是不忿,被關了月餘之後放出來,因知道是小唐做主叫拿下的,故而有意尋釁。又且因聽說小唐種種事跡,委實大名鼎鼎,他在京內廝混多日,滿城男女老幼,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讓他十分好奇。

可雖說眾人都說的神乎其神,但莽古王子畢竟並未親眼見識過,何況他化外之民,眼界不高,這王子的性情又有些急躁,竟然不肯信別人所說,隻想要好好地經驗經驗才好。

因此這王子每每就來禮部,口口聲聲要會會小唐,一決雌雄雲雲。

小唐知道他的性子,便懶得理會,偏莽古曾見過他,見是這般金玉似的人物,渾然不像個能滅一國的煞星,便越發懷疑旁人所勸的種種言語。

又因小唐並不理莽古,他更加隻當小唐是無能,必然是怕了他的,因此暗地裏曾跟本國使者道:“什麼天下無雙的英雄人物,我看也不過是個徒有虛名的罷了,這舜國的人都是這般,生得比女人還白淨好看,哪裏似我國的大英雄們那樣威武雄壯?隻怕我一根手指也能打敗他,偏偏他膽小不肯跟我交手。”使者聽了這許多混話,嚇得魂不附體,屢屢勸諫,他卻隻是當耳旁風罷了。

這王子因坐井觀天,便每每地得意洋洋,興致高時,便糾集一些本國眾人,和京城內的一些閑人們,便在館舍內操練起來。

詹民國從來尚武,民風彪悍,莽古倒也不是那尋常草包,又天生有些蠻力,不管什麼好手同他交戰,多半都會給他撂倒,莽古睥睨群雄,於是竟越發自高自大起來,很有天下第一之意,暗想那什麼“唐毅”,倘若交手,必然不勝自己一拳。

今兒小唐聽他又來吵嚷,倒也習以為常,那些禮部的僚眾們也是知情,不待小唐吩咐,便把莽古擋住,不肯讓這粗漢入內攪擾小唐。

偏偏莽古因來過多次,幾乎把禮部門檻都要踏平,滿心想著想一展所長,卻總是被拒之門外,無法靠近小唐身邊兒,早就急得難耐。

今日又見這些禮部的侍從們,一個麵上帶笑,不露聲色地說唐侍郎正在忙於公務,無法見客,另一個卻麵色微冷,時而白眼掃一掃他,言語之中也隱隱流露鄙夷之意。

莽古便知道他們故意為難,因怒道:“我今日務必要見到他,難道你們舜國的人,都是縮頭烏龜不成?”

這禮部上上下下,跟隨小唐已久,哪個是笨嘴拙舌的?且這兩人因見莽古每次都來廝纏,瞧著對小唐又有些不敬之意,他們早就不耐煩了,如今聽莽古更說出這急話來,兩人便都也動了暗怒。

那叫溫平的便道:“王子這話從何說起,咱們兩國如今雖然交好,卻也是君臣之盟,頭前兒那場戰可才過去多久呢?到不知道是誰被打的關閉城門不肯露頭?縮頭烏龜長短的,倒是在說自己不成?”這話雖然犀利損人的緊,麵上偏還是笑嘻嘻地,仿佛是玩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