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1 章(3 / 3)

難道……

可是轉念一想,卻又說不通,招財自小陪伴應蘭風,年紀比應蘭風要大好幾輪,何況袁統領是何資曆,跟林沉舟一輩的……又怎會是個年青人?

莫非是自己猜錯了?那帶走懷真去永福宮的另有其人?但……京城內又再有誰知道這其中機密,且又在防衛森嚴的宮內出入自如,如入無人之境?

任憑小唐再如何的機變聰慧,這會子也是被難住了。

兩個人說了這半晌,不知不覺,時候已晚。

先前丫鬟們本要伺候晚飯,小唐隻給推了出去,不叫打擾,此刻停了口,未免有些餓了,忙叫擺飯。

懷真本想出去探視敏麗,不料夜雪道:“姑娘那邊派了人來說過,說是今晚上很好,不用特意去探望了,讓奶奶也早點兒歇息著呢。”

懷真知道敏麗是體恤之意,又見果然晚了,因此隻好打消念頭,便同小唐兩個在屋內吃飯。

這長久以來,懷真是第一次把心中所藏的事情都交代了,竟像是去掉了一塊兒沉甸甸地大石,心頭無限輕快,隱隱地竟有些空空落落地,吃了兩口飯,竟抿嘴自笑了笑。

小唐因心中仍有許多事在思量,正有些走神兒,見她發笑,才忙斂了神緒,笑道:“如何吃著飯也會笑起來呢?”

懷真道:“隻是想到方才咱們說的,好些個匪夷所思之事。——比如招財叔,你竟疑心他老人家。”

小唐也隻得一笑,道:“你不要笑我,我不是說偽的,招財或許不是那夜帶走你之人,但他的武功極高,隻怕不在我之下。”

懷真心甚好奇,便不忙吃飯,隻看著小唐問道:“你又如何知道?莫非……你跟招財叔打過架?”

小唐咳嗽了聲,佯裝沒聽見的,垂頭吃菜,口中說道:“你可還不餓?快些好生吃東西。”

懷真心中疑竇叢生,哪裏有吃飯的心思,見小唐如此,便又睜大雙眸,笑問道:“果然被我說中了?”

小唐畢竟怕她亂想,到底又把上回去應公府的事兒說了一遍,末了說道:“偏被嶽父看個正著……虧得他知道我的性情,不然的話,若當我是那種欺負老弱之人,豈不是大不好了?”

懷真目瞪口呆,又驚又笑,道:“怎麼會有這等事?難道說招財叔真的是那袁統領?我爹可還不知道呢?”

小唐道:“隻怕是還不知道。”

懷真忙握住他的手道:“什麼時候……也跟爹說說呢?”

小唐見她雙眸烏溜溜地,一眼不眨地看著自己,竟也不吃飯……小唐便似笑非笑道:“你不吃飯了?你既然不吃……如何也不讓我吃呢?”

懷真搖了搖他的手臂,求道:“你什麼事都知道了……卻什麼事都瞞著爹,我總覺著不好……”

小唐索性把筷子放下,手掌一翻,便將懷真的小手攥入掌心,道:“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正在想……到底該不該對嶽父和盤托出,又該如何跟嶽父開口才好。”

室內一瞬靜寂,懷真心中一窒,頃刻,又小聲道:“先前我跟你說的那些,就不要跟爹爹說了……我怕他……怕他聽了、信不信另說,隻怕畢竟會驚心又傷心的……”

應蘭風從來最疼愛懷真,倘若知道前世那些慘事,還不知是何反應呢,此刻對他而言,竟是不知才是最好的。

小唐了然,便溫聲說:“放心,不提這個……這件事,隻我一個人知道就好了,你也……別對任何人再說了。”

懷真這才嫣然一笑:“我知道。哪裏敢對別人說呢?”

小唐此刻已無進食之意,隻輕輕揉著她的小手,那手兒柔若無骨,溫潤嬌嫩,竟叫人愛不忍釋,小唐便又道:“當真不曾對別的什麼人提起……比如,你小表舅也不曾說過?”

懷真頓時意外,想不到小唐會提到郭建儀,說來——那次和親被阻,她黯然之下,在玉佛寺曾跟郭建儀提過兩句,隻不曾是對小唐說的這般詳細罷了,卻不知算不算是“說過”。

懷真略有些遲疑,小唐便看出來了,因皺眉問:“真的對他說過?”心中驚疑,手上便略用了幾分力。

懷真微微吃痛,因知道小唐的脾氣,就忙把當日的情形說了,又道:“我隻是太傷心……才無意說了兩句的……也不知小表舅有沒有聽,大概早就忘了此事了。”

小唐自倒了一杯茶,便漱了口,便喚丫鬟上茶。口中哼道:“他那個人……你說的每一句話,隻怕都會記在心上,哪裏就能容易忘了。”

懷真見他醋意大發似的,啼笑皆非,便掙紮著把手抽回來,道:“早知你這樣不講理,何苦跟你說呢。”

丫頭進來奉茶,小唐吃了兩口,淡淡吩咐道:“把東西撤了罷。”

懷真見狀,才醒過神兒來,因問道:“還不曾吃呢?如何就要撤了?”小唐隻是看著她笑罷了。

當下丫鬟們把飯菜撤了,人也盡數退了。小唐早已經起身走到她跟前兒,便從後將懷真抱住,低頭吻在鬢邊,又一寸一寸挪到唇上。

懷真怔了怔,便避開,微微低下頭去,道:“如何不好好吃飯呢,又來亂鬧?”

小唐道:“你明明隻管纏著我問東問西,也竟攪的我不能好生吃飯……既然吃不成晚飯,那就……”

懷真察覺他耳鬢廝磨地,又癢又且不安,忙笑著求道:“罷罷,果然是我錯了,好歹讓她們再端進來多吃些兒……明兒還要早朝去呢。”

小唐在耳畔低聲笑道:“遲了……如今,我想吃別的了。”說話間,便將人抱入懷中。

懷真不料他竟如此,仍是這般給人毫無準備,一時又縮手埋首地,慌得叫道:“唐叔叔……”

因才跟他說了前世的底細,雖然跟淩絕的事,隻盡量用三兩句說過去罷了,但畢竟小唐也知道……她曾經是嫁過淩絕的。

先前馬車中,小唐雖說了那些話,但自從她果然說了後,他便不提此事,兩人隻說那家國等難解之謎……如此反應,倒是讓懷真半憂半喜,憂慮的是他一字不說,心中果然也並不在意?喜的是自己畢竟說了真相,不至於終日想起來便抑鬱著不安了,而小唐也一心都在那些正題之上,並不糾問淩絕跟她之事……

懷真無法抗拒,隻得緊閉雙眸,忽地聽耳畔小唐問道:“當初洞房之時,你很不喜歡……是不是他待你不好?”

懷真自然不會把那些難堪細節都跟小唐提起,聞言便睜大雙眸,有些驚駭之意,不知他此刻提起此事,到底是如何……但雙眼所見,卻是小唐皎然明朗,恍如月色般寧靜溫柔的雙眸。

懷真不由地看怔了。

小唐抬手撫過她的臉頰,輕聲道:“懷真看著我……不許閉上雙眼,隻看著我……我要你知道,是我……”

懷真怔怔地望著,小唐俯身下來,便親在唇上,如春風過水,竟比之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溫柔,唇齒纏綿良久,便順勢往下。

懷真本能羞怕,當下便要閉上雙眼,忽地想起他說的話,便又忍著,長睫亂閃,如驚風亂颭,攪一池春水芙蓉。

不多時,呼吸也逐漸急促起來,起初還咬牙忍著,漸漸地便口角微張,如才上岸的魚,隻顧慌亂翕合。

這般溫存親昵的吻,卻讓懷真想起那一夜窗外春雨。

甘甜的雨絲,綿綿密密,自天而降,而這江山如畫,曼妙大地,川河起伏,無一寸不被滋潤到,那一點一點的雨滴,始終不疾不徐,從容不迫地降落,令亂舞的塵埃落定,使那渴燥得到撫慰,令河道滿漲。

不多時候,地麵上便一片濡濕,那雨勢卻絲毫不停,落得越發沉靜而細密,如是,那淺淺濕潤便逐漸連成一汪水泊,雨滴亂入,叮叮咚咚,蕩動無限漣漪……

他是如此強大而不容抗拒,偏又是如此天然而令人安心,恰到好處且無處不為,竟連最隱秘的所在,也都侵襲占領,仔細安撫。

懷真難以置信,無法想象,情不自禁竟驚叫了聲,眼睛早已無端濕潤了,眼角沁出淚來,卻並非難過……

正在恍惚之時,卻聽他沉聲問:“我是誰?”

懷真本羞於出聲,此時此刻,卻身不由己,便喃喃地道:“唐叔叔……”

他複又問:“我是誰?”

懷真六神無主:“唐叔叔……”

“再說一遍……”

懷真垂眸,看見那瀲灩風華的雙眸,頓時福至心靈,失聲叫道:“唐……唐毅!”

有詩雲:

一夕輕雷落萬絲,霽光浮瓦碧參差。

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曉枝。

次日早上,懷真醒來,尚未意識到自己唇邊竟是帶著笑的。

丫鬟們見她醒了,便進來伺候,夜雪笑道:“我們進來了好幾次,見少奶奶睡得正好兒,都不敢打擾,隻不知做著什麼好夢呢?竟是笑得那樣甜的。”

懷真聽了,臉上無端便紅了,低下頭去,聲如蚊呐,道:“我忘了。”又略咳嗽了聲,便問小唐,丫鬟們卻道仍是早朝去了……懷真聽了,心中微微悵然,她睡得果然是香甜沉酣,這一回,竟連他起身都不曾察覺。

自顧自想著,便又忍不住笑了,又怕丫鬟們看見不像,於是就轉開頭去罷了。

懷真收拾妥當,到大房給唐夫人請安,唐夫人便問起她的身子來,懷真知道昨兒是小唐在跟前給她遮掩,於是也隻說無事了。

正想再去看看敏麗,卻見敏麗自個兒扶著丫鬟來了,消瘦了不少的臉容依舊秀美如許,帶著溫和笑意。

眼看兩個月過去了,終究熬過了起初最難受的那一段兒,再加上懷真每日裏用十萬種心思,照料的無微不至,唐夫人跟小唐又十分關切,敏麗被眾人愛護著,心結放下,身子便慢慢地又養了起來。

敏麗不免問起懷真昨兒入宮之事,懷真隻想出幾句話遮掩了過去,別的自然不能說的。

三個人正坐了會兒,略吃了些茶果,門上報說,淩府的淩大少奶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