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淩霄雖是個小小的人兒,正是混沌懵懂的時候,但素來跟淩絕卻是極親近的,兩個人慣能玩到一處去。
淩景深因公務繁忙,極少在府中,因此竟還不如淩絕陪淩霄的時候多,常常又很愛廝鬧守著他。
便有好幾回,淩景深自外頭回來,便見他們兩個人,一個端正讀書,一個便趴在旁邊桌上睡著,兩兩相對,各不相擾,卻分明十分默契融洽。
此刻景深聽淩絕這般問起淩霄,不由驚心,不知究竟如何。
卻聽裏間,淩霄仍是支支唔唔,斷斷續續,他才學會說話不久,自是有些詞不達意,隱約聽他說道:“喜歡……不喜歡……”等等含糊句子,難辨其意。
景深不明所以,隻好邁步入內,卻見淩絕同淩霄兩個,正坐在羅漢榻上,一大一小正麵麵相覷,忽見景深回來,淩絕便才站起來。
景深隻當無事的,笑說:“你們兩個在做什麼呢?”
淩絕看一眼淩霄,道:“問宵兒幾句話,怎奈他還說不成句呢。”
景深走到榻邊,就把淩霄一把抱起來,舉得高了些,逗弄著笑道:“爹的好乖兒子!”
淩霄騰空飛起,也覺好玩,便嗬嗬地笑了幾聲,低頭打量兩人。
景深舉了淩霄兩把,才又抱入懷中,隻淡然無事似的對淩絕道:“他還小,尚不懂事呢,話也慢慢地學著說,不過有你在,隻怕將來也是個出口成章的小狀元。”
淩絕聽了,這才一笑道:“你既這般疼他,如何不多抽些空子來陪著?”
景深點頭道:“我倒是也想,不過近來偏偏事多,不連夜在外就謝天謝地了。”
淩絕看了他兩眼,終於道:“隻管任這個差使,到幾時才能安閑些?滿京城內我見數你是最忙的,好歹如今局勢已定了,你何不卸下擔子,選個清閑差使,一來不必整日裏刀光劍影的令人擔憂,二來,自也好多陪陪妻兒。”
上回因肅王之事,淩絕雖然早就聽景深透了消息,所以隻做胸有成竹狀,淡定安撫林明慧罷了,但他心底何嚐不也是記掛懸心著的,這些奪嫡之事,是把頭顱懸在刀口上而為,又哪裏是十足十平安無事?若然一個不留神,便是血濺當場。
外頭隻覺著淩景深風光無限,可淩絕心裏,卻隻覺得淩景深一步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而行,這些話,等閑也不好跟他說,隻因知道景深心中自有度量,不好勉強。
景深聞言,也是微微笑笑,半晌道:“如何你說的我已七老八十了似的?哥哥知道你是好意,隻是放寬心罷了,我已是慣了,不會有事……這一次,絕對不會有事。”說到最後這句,眼神之中,卻透出幾分深暗篤定之意。
淩絕隻輕輕搖頭,當下不便再言。
景深覷著他,卻又笑道:“且有說我的功夫,你也該留意身子,還是早些歇息罷,不要鎮日便在這書房內,叫公主獨守空房。”
淩絕雙眉一蹙,恍若未聞。
景深打量了他片刻,又道:“既然如此,我先抱淩霄回去了,你可還要跟他再玩耍會子?”
淩絕看向淩霄,見他趴在景深胸口,一派天真之色……淩絕歎道:“你帶著他去罷。”
景深便叫淩霄告別,淩霄果然對淩絕一本正經說道:“二叔早先安歇。”除了“二叔”兩字,其他仍是拖拉不清,卻更顯可愛。
景深抱了淩霄去後,淩絕自回到書桌邊上,便把手中握著的香囊放在眼底,仔細端詳。
原來昨兒晚上,他也正在書房讀書,淩霄被奶母陪著,前來找他,因磕磕絆絆地進了門來。
淩絕倒是很喜歡他,立即將他抱在腿上,略逗引著說了幾句話,半晌,淩霄便不知從何處摸出這香囊來,脆生生說:“給二叔。”
淩絕定睛看去,卻見乃是枚金褐色的香囊,上繡著精致蓮花,難得的配色不俗豔反透出雅致之氣,淩絕正有些意外,忽地又嗅到一股清幽香氣,獨絕襲來,竟令人無端精神一振。
淩絕眼前微微一亮,他素日對這些物件本不留意,平常也極少佩戴,不料乍然見了此物,卻難得地生出喜歡之意來。因笑問淩霄道:“宵兒從何處得來的這香囊?”
淩霄瞧著他帶笑容顏,隻是不答聲,抬起小小地胖手推著淩絕的手,竟是示意他握住。
淩絕會意,心中未免感動,又笑問:“好孩子,果然是給我的?”
淩霄雙眼烏溜溜地,就點了點頭。
淩絕低頭又看了會子,又察覺這香氣不入流俗,他竟從未在別處聞到過的。
淩絕低頭翻來覆去又看片刻,果然越看越愛,便對淩霄道:“既然如此,二叔便收了。”
淩霄聽了,便嘿嘿笑了起來,又趴在他懷中膩歪了一番。
隻因次日要去郭府赴宴,可巧是件淺水紅的吉服,淩絕心中一動,便想到淩霄給的香囊,忙拿出來係上,這金褐色倒是很好配衣裳,尤其是配這件吉服,既壓得住色,又更見好看。
清妍公主知道他素來不戴這些物件的,乍然見了,便問:“哪裏得來的?好新奇的香囊。”
淩絕道:“宵兒給的。”
清妍公主便笑道:“這孩子從哪裏得的?年紀這樣小,偏行事這樣……”說到這裏,忽地看淩絕一眼,欲言又止,淩絕雖察覺了,卻也不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