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抬眸,卻見是個垂著頭的妙齡女子,微微躬身斂手地進來,又緩緩推上門,也不抬頭,就跪在地上,向著小唐磕頭,行了大禮,道:“奴婢奉命陪寢。”
小唐挑眉:“陪寢?”
原來先前舜國來使……自有些良莠不齊的人物,新羅國因投其所好,便選些絕色的女子送來陪侍,此番自也按照舊例。
小唐心下明白,啞然失笑,然而打量片刻,覺出幾分眼熟,原來竟是方才那個領舞的舞姬,小唐便以新羅語答道:“不必了,你退下罷。”
這舞姬聽了,便抬起頭來,卻見她已經不似先前那樣濃妝豔抹,隻薄施脂粉,梳著大髻,倒是透出幾分清純來。
此刻望著小唐,楚楚可憐地說道:“小女是奉命前來,若是伺候不好,回頭要挨罰的,求大人不要趕走奴婢……”
小唐對上她的雙眸,緩緩道:“我會同他們說,不至於罰你。”
舞姬卻重又俯首下去,含羞說:“奴婢尚是處子……求大人垂憐。”便直起身子,抬手把領口的係帶打開,將外頭罩著的披風褪下。
小唐擰眉看去,忽地微震,原來她裏頭竟隻穿著一層薄如蟬翼的絹絲紗織衣裳,近似透明,底下玲瓏凸透,曼妙動人,一覽無餘地,竟同身無寸縷沒什麼兩樣了。
小唐一言不發,雖仍是麵無表情,雙眸卻盯著這舞姬,將她從頭到腳細看一回,眼神微變。
話說這日,唐府之中,懷真晨起,隻覺得有些頭暈,細細想想,竟是夜間胡思亂想,生了許多噩夢,懷真百思不得其解,雖有些悶悶不快,卻隻掩起不提。
打起精神給唐夫人請安之後,便來上房看賬本理事,忽然想起許久不見吉祥了,就問底下人。
那些人隻含著笑,回道:“聽聞近來她身上有些不好,所以告了假,奶奶也不必擔心,沒什麼大礙……趕明兒就會來奶奶身邊兒伺候了。”
懷真到底擔心,因數日不見,怕病的厲害,便想去看一看她,誰知夜雪在旁咳嗽了聲,懷真見了,就不再多問下去。
看過賬目之後,發付了眾人,懷真便出門回房去,邊走邊對夜雪道:“方才我因要問吉祥,你為何攔著我?”
夜雪笑道:“少奶奶不知道,我們也不好同你說罷了……吉祥哪裏是身上不好,倒是……”說著,就湊在耳畔言語了幾句。
懷真又驚又喜:“是真的?”
夜雪道:“她們早知道端倪了,隻是不足三個月……暫時不好說出口罷了,少奶奶若直問反而不好。”懷真笑著點頭。
卻說近來,因太子監國之後,果然也料理了言官彈劾應蘭風之事,那原先往泰州負責徹查的官員回來稟報,說是應蘭風在泰州地方的官聲甚佳,並無紕漏。
隻因這郭繼祖的案情過了甚久,加上相關的案卷丟失,刑部主事又死無對證的,故而太子便隻申飭了應蘭風一番,責他行事疏漏、又罰了三個月的俸祿了事,除此便並沒別的。
懷真也才安心,加上先前清妍公主那些話,這段日子來,懷真隻埋頭在唐府之中,或者理事或者調香,間或又做些針線,竟也十分忙碌……連應公府也甚少回去,生怕若真個兒又湊巧遇見淩絕……
懷真如今雖跟淩絕並沒什麼不可言說,隻因她推己及人,卻也懂清妍的執念心思,故而特意避嫌些罷了。
如此,暑氣漸消退,轉眼間便入了秋,新羅傳了消息回來,說是冊封大典已經過了,一切安然而行,不日便會啟程回京。
懷真又得了小唐的親筆信……上頭所說種種,卻萬萬不足以為外人道,懷真自己看著,也覺得臉熱心跳的很,那種種的深情纏綿,竟比他素日在家裏的時候更甚萬倍,又哪裏能給敏麗或者唐夫人知道?
因頭一遭兒跟小唐分別這許久,懷真心裏未免有些空落落地牽掛之情,然而因得了他這滿是蜜語甜言的信箋,倒仿佛他仍在身邊兒一樣……於是夜深人靜、或者想念的緊之時,便拿出那信來看上兩眼,便似看見他就在跟前兒含笑凝睇,溫聲款款似的,於是倒也十分欣慰。
轉眼間竟到中秋時分,正是佳節團圓之日,這一天,懷真便同敏麗唐夫人三個,齊聚在唐門長房這府內,合族中人一塊兒歡度中秋。
過了晌午,眾人其樂融融,正吃酒看戲,便見幾個女人抬著兩個箱籠進來。
為首一人,打扮的十分華貴氣派,懷真認得,這是唐大奶奶的陪房胡慶家的,頤指氣使地指揮著女人們把箱籠放下,打開看時,原來是預備下的賞錢等。
上麵唐老太太見了,十分歡喜,笑聲連連。懷真因見怪不怪,也不理會。
然而台上的幾個小戲們見了賞錢,倒是越發賣力起來,唱念做打,越發抖弄精神,老太太見狀,笑道:“可憐見兒的,像是貓見了魚一樣呢,快別勾著他們了,先賞了罷。”
胡慶家的聞言,便也低低笑道:“偏這些小猴崽子們眼尖知趣兒的!會討老太太的喜歡。”當下便命眾人賞,頓時一片熱鬧非凡。
懷真瞧了幾眼,便回頭對敏麗道:“姐姐覺著這戲可好不好?”
誰知敏麗臉色微白,目光閃爍地看著胡慶家的,竟沒聽見懷真說什麼。
懷真有些詫異,又喚了聲,敏麗才醒神:“你說什麼?”
懷真道:“我說這戲……可好不好呢?姐姐是哪裏不受用?如何臉色都有些變了?”
敏麗抬手握了握臉,低聲道:“沒什麼……隻覺得略有些鬧騰罷了。”
先前敏麗本不想過來,隻因為畢竟是團圓之日,合族都在,便不好缺席,因勉強來了。
懷真也怕她不自在,就隻在這桌兒上陪著她罷了,知道她有身孕的,恐怕不慣這般鬧,於是問:“不如咱們先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