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6 章(1 / 3)

話說唐毅拿了那信箋來,拆開來看,望著那上頭娟秀字跡,看了會兒,早已色變。

正在恍惚神驚之中,忽地聽外頭丫頭小聲說道:“是三爺回來了?隻聽人說還不信呢……太太叫我來打聽打聽,若三爺真個兒回來了,便叫他過去說句話兒。”

唐毅雖聽得分明,卻毫無反應,眼睛隻是盯著麵前紙上的字。

隔了會兒,卻見夜雪複進門來,垂著頭行禮道:“爺……太太那邊兒使人來喚三爺,說是有事兒。”

唐毅仍是置若罔聞,神情跟昔日亦大不相同。

夜雪不敢多嘴,複看他一眼,便悄悄地又退後了。

如此又過半日,唐毅終於慢慢地將那一張紙疊了起來,放入懷中,邁步出了臥房,在門口又站了會子,才去了唐夫人房中。

卻見唐夫人正抱著小瑾兒逗趣,一個奶母跟丫頭們簇擁著說笑,見他來了,眾人都忙退了。

唐夫人含笑看他一眼,道:“你今兒回來的倒是格外早些,偏生懷真又進宮看你妹妹去了……你且過來,母親跟你說兩句話。”

唐毅走到跟前兒,隻垂著頭。

唐夫人因滿心都在小瑾兒身上,也沒留意他的臉色不對,隻道:“這話原本我不該說,先前我也隻提過一句……就是你嶽父的那件事兒,如何拖了這許久,仍不得周全呢?”

唐毅隱隱約約聽母親提起此事,不免又是心頭一刺。

唐夫人見屋內並無別人,才又低聲說道:“這果然是棘手難辦的事兒?”

唐毅素來心定神穩,是個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性情,縱然在驚濤駭浪、生死之間也仍揮灑自如的,此刻,卻竟說不出一個字兒來,隻點了點頭。

唐夫人知道他也為難,便歎了口氣:“我看懷真自打昨兒出去了一趟,就有些不同似的,她這會子不在家裏,你跟母親說句實話,到底是要怎麼樣呢?”

若在昔日,這會兒隻怕他會說些寬心勸慰的話,然而懷中那一張紙沉甸甸地,又像是一塊兒燒紅了的烙鐵,便捂在他的胸口,竟叫他無以言語。

唐毅目光一動,隻看向小瑾兒。

唐夫人察覺,便也看小孩兒,過了會兒,才終究又道:“母親隻私底下跟你說這一句,你能聽就略聽些兒,不能聽,也仍別緊著為難……隻是你且得記得,不管那外頭的事兒是何等的要緊,然而懷真那孩子,卻是個最可人疼的……且她自打嫁了你,你又在外頭風風雨雨的,家裏頭可不是多虧了她裏外周全的?那會子我病得半死,你妹妹又是那個情形,若不是她,倒想不出會是怎麼樣呢。如今她又給你生了小瑾兒這樣的好孩子,你也知道……她素來是個最有孝心的,這會子親家出了事,她口裏雖不願意跟我們訴苦……隻怕心裏不知是怎麼難過的,唉……你別的不看,且看在她素日懂事,又看在小瑾兒的麵上……好歹……暫時放放那盡忠為國的心思也罷了……”

唐夫人說著,眼睛微紅。

有道是“知子莫若母”,這數月來,唐毅雖不曾詳細把外頭的事說給唐夫人,但唐夫人素來知道他的性情,何況又從那兩房中聽說不少,再加上底下丫頭小廝們口口相傳的……唐夫人心中自然有數。

原本她也是很信唐毅,畢竟是親生的兒子,從小是個最叫人省心的,何況在外頭又操勞的軍國大事,自然不是她能插嘴插手的,可是這一件兒,事關懷真,因此唐夫人竟有些按捺不住。

唐毅低著頭,一聲不言語。

唐夫人端詳他半晌,知道他也不好做,素日他是個最心疼懷真的,但凡能周全,又怎會眼睜睜拖延至此?

唐夫人雖然恨不得立刻把應蘭風救出來,但到底又不舍得十分為難唐毅,一時不免濕了雙眼,便道:“罷了、罷了罷了……權當我什麼也沒說……橫豎懷真都不曾難為你什麼……”

她這邊兒說著,小瑾兒便紮手紮腳地要動,口中嗬嗬地笑起來。

唐夫人長長地歎了口氣,隻好低頭又哄孫兒,誰知才哄了兩聲,卻見眼前人影晃動,一抬頭功夫,就見小唐已經走了出去。

且說懷真一大早兒,在府中安排收拾妥當,便備車馬,進了宮去。

雖說在府中之時,隻說是進宮探望貴妃娘娘,然而進了宮中,卻是應太妃的人來接了,請進內殿而去,竟是並不曾去見敏麗。

話說自從成帝將皇位傳給了趙永慕,自己便退了位,隻在後宮養神罷了。

成帝畢竟年紀大了,又加有些別的原因,這會兒身邊也並沒留別的伺候的妃子了,隻含煙一個是最得力貼心的,竟一日也不可缺了她。

偏偏前那一段兒,又是小唐有事,懷真照顧府內,竟不得空閑兒,此後又有了身孕,越發不得進宮,除了這些外,對含煙而言,卻也有個不可隨意再宣召懷真入宮的理由……因此雖然心中著實的念想,卻隻是按捺罷了。

昨兒懷真從應府往回之時,便派了人去宮門上,隻叫傳信兒給應含煙,叫她今兒記得來接,含煙正盼著她,因此便早命人預備下接了。

兩個人這回相見,更跟先前不同,四目相對,含煙並未動,隻先叫身邊兒幾個宮女退下,等眾人都去了,含煙才上前,一言不發,先把懷真緊緊地抱住了,自是百般喜歡。

半晌,含煙才放開懷真,又仔細將她上下打量了會兒,才道:“如何比先前更瘦了許多?”心中卻也知道,應蘭風是那樣兒,懷真豈能安然?

懷真卻隻是笑道:“是姐姐太記掛我,總覺著我瘦了似的,其實好著呢。”

含煙挽住了懷真胳膊,相攜進了內殿,便捱著榻上坐了,才握著手,低低切切地問道:“你昨兒特意派人送信來,今兒進宮,可是有事找我?”

原來應含煙心中,隻以為懷真是為應蘭風而來,先前,雖說她也曾求過太上皇幾次,但每次提起,太上皇的臉色都十分異樣,含煙雖然有心相救,卻也到底不敢十分惹怒……因此隻適可而止。

這會兒見懷真親自來了,含煙心中因想:“若妹妹開口,我自然拚了不顧,也要向太上皇進言。橫豎這深宮度日,也如枯樹朽木一般,並沒有什麼意趣。我的性命,又曾多虧了懷真才得以保全,這會子若是連為了她說句話也不能,連丁點兒的心意也盡不上……倒不如是死了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