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0 章(1 / 3)

話說唐毅自應府離開,便欲回禮部去,隻是心中越想,越是驚惱難忍。

這一生沒什麼能難倒他之事,可偏偏遇上這樣一個人。讓他愛恨交加,無可奈何。

想到淩絕同小瑾兒的相處,若他不知前世之情倒也罷了,如今聯想起來,倍加鑽心。

到底是忍不住,——方才對淩絕所說的話,雖聽來信心十足,可對他自己而言,卻毫無頭緒。不過是想壓倒淩絕之意罷了。

他畢竟不是那種慣於風花雪月,一味做小伏低的性情,雖在她身上從來都溫聲軟語,寵溺非常,對外卻從來都是個威重儀雅之人。

何況公務纏身,繁雜眾事且還忙不過來,是以先前數月不曾來,一則是因要設計捉拿美紗子,二來,卻也的確是想讓自己心緒平靜,專注國事些,才能將那無地自處無法安置的雜亂之心平複。

不曾想,來見她一麵而已,那修煉數月、自詡平靜了的心……輕輕易易、又被攪亂一池春水。

轎子緩緩起伏,唐毅舉手入懷中,摸出那越發有些舊了的並蒂蓮花香囊,凝視半晌,方低聲道:“你到底如何才能明白我的心,還是你當真決斷不肯回頭了?不過是個小小女子,竟比我還狠心絕意。”睹物思人,輕輕一歎。

想到她種種倔強不肯讓人之處,真想索性放下,可想到昔日素來的可喜,又是纏綿悱惻,難以自禁。

先前,不見她的麵,倒也忍得,隻覺心意兒也有些轉淡了。原先打點要來見她之前,雖有些虛然心跳,可畢竟仍是鎮定自若。

隻方才相見了後……眼睛看著她,雖麵不改色,然心潮湧動,竟是無法按捺,才知自個兒仍是恁般惦記著她,竟比他原本所知的更深更狠許多。

真真兒恨不得將她不管不顧,一把攥入掌心……

眼色深沉了幾分,唐毅握緊那香囊,想象中就仿佛是那個人一般,被他緊緊握著,從此不放。

轎子行到半路,唐毅把香囊揣了,道:“去鎮撫司。”

淩景深親迎了出來,兩個人並肩往內而行,景深道:“今兒如何親臨了?”

唐毅道:“順路而已,仍是沒什麼進展?”

景深道:“雖用了刑,這妖女卻著實嘴硬,又怕她忽然死了,便隻好嚴密關押著。”

唐毅“嗯”了聲,忽地又問:“王浣溪如何了?”

景深道:“恢複的尚好。你可要去看看她?”

唐毅搖頭:“不必了。”

景深望著他,忽地笑道:“之前鬧得滿城風雨,以後卻要怎麼樣?”他問的雖然含糊,唐毅卻聽出弦外之音。

因淡淡答道:“什麼怎麼樣。”

景深道:“你跟懷真那丫頭……彼此都是如此倔強,我看……”

他哪壺不開提哪壺,且又一語見血,唐毅皺皺眉,景深隻好作罷,說道:“我不過好心問問,到底如何,隻隨你罷了。如何……你既然不見別人,是不是要去詔獄?”

唐毅點了點頭,兩人便轉向詔獄而去,因上回刺殺跟劫獄兩件事,故而詔獄內的防範更重了數倍,都是景深親自過目挑選出來的人,務必萬無一失。

行到裏間,便似進了暗無天日之地,唐毅徐步而行,這個地方他自不陌生,上回應蘭風關押著,他來望過數次,然而這一次走來,心境卻又有不同。

眼前光線暗暗淡淡,竟讓他有種異樣的熟悉之感,細細想來,卻仿佛是那段他病倒在淩府,昏病不醒的日子,神智迷迷茫茫,乃是有生以來……最深沉黑暗的日子。

淩景深在他手臂上輕輕一握,唐毅才停了步子,景深看他一眼,微微抬頭往前示意。

唐毅順著目光看去,卻見前方的牢房之中,有人被綁在牆上,雙眼亦被蒙起,衣衫不整,頭發淩亂,隱約可見是美紗子。

雖是這般落魄之時,如此姿態,卻更添了幾分妖魅之意。

兩個人止步相看,忽地美紗子抬起頭來,道:“是誰?”她蒙著雙眼,可抬頭相問之時,卻仿佛能看到此處似的。

唐毅挑眉,景深衝他一笑,兩人目光相對,便複又不發一聲,退了出來。

兩人站在詔獄門口,唐毅道:“這妖女仍是這般警覺難纏。”

景深道:“正是,蛇之垂死,仍能於猝不及防間咬人一口的。”

正說到此刻,景深麵色一動,忽然說道:“山不去就人,人卻來看山了。”

唐毅見他無端說了這句,隨之轉頭看去,卻見前頭廊下來了兩人,一個自然正是王浣溪,臉色有些蒼白憔悴,卻尚且鎮定,另一個人,年紀略大,身段婀娜,秀麗嫵媚,赫然正是胭脂姑娘。

唐毅遠遠地打量了兩人一眼,便問景深:“自從回來,她兩人可跟美紗子照麵過了不曾?”景深搖頭。

且說美紗子正在詔獄之中,忽地聽到細微腳步聲響起,聽來比先前那兩人的更低些。

美紗子自知道這並不是獄卒,頃刻,有開鎖的聲響,然後鼻端竟嗅到一股香氣。

美紗子正在疑惑,有人抬手將她蒙眼的布帛取下,她定睛看去,卻果然見眼前站著的是兩名女子,倒也並不陌生,都是她認得的。

此時王浣溪並未說話,隻是死死地瞪著美紗子,卻聽胭脂笑道:“這鎮撫司的人也忒不知憐香惜玉了,怎麼對這樣一個美人兒如此粗暴?”

美紗子聽了,一笑道:“難道你不是鎮撫司的人?隻想不到娼/婦也能進大名鼎鼎的鎮撫司了。”說到這裏,便又掃了王浣溪一眼。

王浣溪聽了這句,臉色一變,自胭脂身後上前,一掌摑了過去。

美紗子被打,反而笑得愈發歡快:“很不必這樣忙著惱羞成怒,反顯得我說的很對。”

胭脂笑道:“當然說的對,要不怎麼有惺惺相惜一說呢,倭國能叫你這樣兒的……出麵行事,如何我就不能呢?大家彼此的,隻好氣味相投罷了,不用互相先踩起來。”

美紗子眯起眼睛,看向胭脂,眼神輕蔑。

胭脂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又道:“隻不過如今,成王敗寇的,落在娼/婦手裏,竟比娼/婦還不如呢。”

美紗子口頭上沒占著便宜,眼神一變,便用扶桑語狠狠地說了幾句,胭脂挑眉問王浣溪道:“她說什麼?”

浣溪遲疑答道:“她說遲早晚要……報仇。”

胭脂大笑:“癩河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莫非還忘了如今在何處不成?還是你仍想著逃出去,這可不能了,上回你的同夥,便是死在裏頭的牢房裏,鎮撫司若還叫出一點兒意外,也不必存於世間了。”

美紗子見胭脂十分厲害,便不去理她,隻看著王浣溪道:“那時候你所說的,難道是騙我們的?”

浣溪聽了這句,臉色越白了幾分,狠狠地盯著美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