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9 章(2 / 3)

王浣溪胸口起伏不定,死死地盯著胭脂,仿佛恨不得將她撕碎,瞪了半晌,忽然說道:“你又為什麼要對我好心?”

胭脂對上她的雙眼,這女孩子生得美,性情狡黠,不擇手段。有點像是年輕時候……那性情外露的自個兒。

同樣對個不該的人動了心思,隻是想來,她竟比王浣溪幸運的多,畢竟淩景深雖然骨子裏薄情,然而逢場作戲的功夫極好,每一次同她相處,雖明知他毫無真心,卻仍叫人身不由己地沉淪,自覺他一片真心相與。

然而王浣溪遇上的人,看著是個最深情好相處的,然而卻竟不能用一個“薄情”來形容,而是不折不扣的“絕情”。

淩景深利用人的時候,尚且會甜言蜜語,說些入了人心的體貼言語,然而唐毅那人,最可怕的是,他連笑一笑都不必,隻一個無情的眼神,就能讓王浣溪心甘情願。

他就像是那天上月,一片清輝冷絕,卻仍叫人禁不住仰頭癡望,然而王浣溪又何嚐不明白,這月光再觸手可得,畢竟也再碰不到他一寸的,她隻是仍不肯舍棄這夢。

雖說是婊/子無情,可是胭脂望著王浣溪這般模樣,心底反倒生出些憐憫之心來。便道:“我並不是對你好心,或許……或許是想我已經吃過了的苦楚,難忍心看你再一步步而去罷了。”

王浣溪咽了一口氣:“你……你喜歡的是淩鎮撫使?”

胭脂微微一笑,低頭整了整衣襟道:“我這種人,哪裏敢說一個喜歡?如今能出入鎮撫司,每日得見,也就罷了。”

王浣溪聽到這裏,雙拳緊握。這淡淡地一句話,卻仿佛刀劍似的刺進心頭,胭脂是在說她自個兒,可又何嚐不是在說她?

胭脂本還有話欲說,然而想了想,隻道:“今兒的事,我不會對人提及,可保不準唐尚書會知情,以他的心性,隻怕立刻便猜到你的用意……”說到這裏,便一點頭,才方去了。

王浣溪目送胭脂離去,呆站原地,竟無法動一步。

此時此刻,心中便想起上回陳基領著她去禮部之時的情形,當時她心中忐忑,不知究竟等待自個兒的是什麼。

彼時,是唐毅在上,問道:“還記得我上回問你的話?”

王浣溪一愣,滿心裏糊塗,心亂如麻,又哪裏想得到什麼?隻猛然抬頭望著唐毅。

他隻仍是風輕雲淡地望著她,無惱無喜,別無表情。

王浣溪福至心靈,忽地說道:“您曾說過,讓我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唐毅問道:“哦……你已經想清楚了?”

王浣溪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聲來,就如此靜默著,她仿佛能聽見門口風吹的聲響,大概是陳基站在門邊兒,衣袖在風裏微微有聲,不知是不是他歎了聲,風尾裏竟有若隱若現地一絲輕微歎息。

王浣溪道:“上回陳主事曾對我說,大人不會把我放在眼裏……”

唐毅仍是漠漠然聽著,眉睫都不曾動一下,王浣溪深吸一口氣,抬頭望著他:“我隻想……想……讓大人認真看我一眼,認真把我看在眼裏。”

唐毅聞聽,這才微微地蹙了蹙眉,半晌道:“你出去罷。”

王浣溪聽了,心中頓時涼透:“大人!我什麼也都肯做,也一定能做好,大人……”

唐毅不等她說完便道:“夠了。”

王浣溪停口,隻死死望著,唐毅眼皮也不抬,道:“我需要的是一個能做事之人,然而似你這般性情,恐怕隻會為我添亂。上回淩府之事,我不願追究,然而你自該明白,這也絕非默許。”

王浣溪咬唇,低下頭去。

唐毅又道:“當初我同你說,須明白自己心中想要的是什麼,心中想著你或許跟別人不同,不料,竟也不過如此……你去罷。”

他淡淡地說了這幾句,並未斥責辱罵她,然而竟比斥責辱罵更加厲害百倍,王浣溪本欲後退,卻忽地又停步,猛地跪在地上,竟磕頭說道:“求大人……再給我一個機會,否則浣溪死也不能瞑目。”

唐毅沉默,片刻才問:“既如此,你告訴我,你想要的是什麼?”

王浣溪呼吸急促,皺著眉,閉上雙眼,往日種種……如激浪奔湧而來,卻又瞬間消退。

王浣溪的汗也落下來,不知是怕是急,眼中的淚也晃落,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自己說道:“我想……我想不被人欺壓,不被人瞧不起,我想……憑我的意願、做自己想做的事,我……還想、想別人敬我怕我,我想高高在上……掌握別人的生死!”

她一字字說完,心涼了又涼,然而卻鬆了口氣。

上回在鎮撫司內,假扮新羅女子詐那倭國細作,其中雖然身陷詔獄苦不堪言,然而自另有一種莫名之感,令她心中隱隱竟覺著喜歡……看著那細作一步一步被自己所動,漸漸被她握在掌心裏任意欺騙,心底那種滋味,再也說不出。

淩景深親自教她如何取信於人,而看著她功成,那看著令人望而生畏的鎮撫使,竟也會拍著她的肩頭笑著讚許:“浣溪果然能幹,合該是我鎮撫司的人。”

那一刻她仿佛不再隻是個罪臣之女,也並不是無依無靠的弱女子,而是一個無所不能的鎮撫司中行走之人。

這滿京城天下的眾人,提起鎮撫司來,哪一個不是聞聲色變,然而她卻赫然在此成事,且被鎮撫使親口誇讚。

她一直覺著自己所要的是唐毅的青眼,可這段日子她念念不忘的,卻是在鎮撫司內那種種經曆。

當說出這些話來之後,她自以為已經沒有希望了,不等唐毅吩咐,她已流著淚起身,便要自出門去,誰知他道:“你且站住。”

浣溪止步,呆呆不知如何,忽然聽到身後唐毅道:“倘若如今我讓你做的,偏偏是會被人欺壓,被人瞧不起,名聲盡毀,甚至會被人掌握生死……你又如何?”

浣溪睜大雙眼,想也不想:“隻要是大人吩咐的,浣溪都能做。”

當時王浣溪雖不知唐毅想做什麼,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不管是那滿城風雨議論紛紛,說她是妲己褒姒迷了唐毅,還是平靖夫人跟唐夫人的冷語跟責打……以及後來終於,被美紗子擄走的那種種,幾生幾死,她都毫無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