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真會意,便點點頭,上回引小瑾兒見唐毅的時候,他口齒還不伶俐,頭一遭兒出聲,卻隻叫了個“爹爹”。
如今孩子已經會說話了,見了爹爹,卻不認得了。
懷真便招手,小瑾兒跑到跟前兒,拉著她的手仰頭叫道:“娘。”又有些膽怯而警覺地看著唐毅。
懷真道:“你整日裏不是叫喊著問你爹爹何時回來麼?怎麼見了人,反而不叫了?”
唐毅一怔,小瑾兒的雙眸愈發溜圓,盯了唐毅半晌,望著他華發早生凜然持重之態,竟仍是不敢認。
懷真哄著說道:“快叫爹呀。”
小瑾兒瞪了唐毅一會兒,索性轉過頭去,連看也不看他一眼了。
懷真啼笑皆非,忙蹲下身子:“是怎麼了?平日裏不是很想的麼?”
小瑾兒一語不發,隻是搖頭,被懷真問了兩句,索性嘟起嘴來,眼中透出委屈之意,也仍是不吭聲。
懷真很是詫異,又看唐毅,此刻卻有些擔心他心裏不受用,便溫聲道:“這孩子……隻怕是認生呢,畢竟好些日子不見了……”
唐毅看著小瑾兒,試著往前走了一步,小瑾兒卻驀地躲在了懷真身後,竟大有抗拒之意。
懷真有些著急,便欲把他拉出來,小瑾兒被她拽著,急得無法,便眼淚汪汪地欲哭似的。
唐毅忙道:“懷真……不必了……”
懷真無奈停手,畢竟怕他難過,便說道:“先前明明總惦念著,如何見了反是如此,這樣古怪,倒是像誰呢?”話一出口,對上唐毅的目光,兩個人心底各是一動,懷真便忙轉開頭去。
正彼此默然相對,忽地裏頭奶母出來說道:“姐兒醒了。”
懷真這才咳嗽了聲,道:“是了,你還沒見過神佑呢……去瞧瞧她罷。”因又擔心唐毅不解,便道:“因是在城隍爺爺跟前兒……”說了一半,忽地又覺著這話也不大好,畢竟不是什麼極好的往事,當下便又停了口。
唐毅道:“怎麼不說了?”
懷真道:“沒什麼,隻是覺著……這孩子是有神力庇佑著的,故而我給她起了這個乳名,隻盼她以後也都平安康健的罷了。”此刻回想當日之事,還且驚心不敢細想呢。
說話間,便進了裏頭,懷真把小神佑抱了起來,便給唐毅看。
唐毅伸手,見小孩兒比昔日小瑾兒出生之時尚且還瘦小呢,心頭狠狠顫了顫,當下,便用十萬分小心接了過來,抱在懷中。
小神佑在繈褓之中,先看了眼懷真,複又看見了唐毅,便微微睜大雙眸,又因被他抱在懷中,便眨了眨眼,如此看了半晌後,竟輕輕笑了起來。
唐毅正生怕小女孩兒見了他會害怕,倘若又如小瑾兒昔日一樣大哭起來又如何是好?誰知竟是如此!一時竟看得呆了。
懷真在旁,也覺得奇怪,原來小神佑自打出生來,便不是那等愛哭愛笑的孩子,見了誰都安安靜靜的,不料竟跟唐毅不同。
此刻,唐毅懷抱著女兒,見小嬰孩兒如此脆弱瘦小,偏笑得這樣歡喜爛漫,再想她出生時候那種種坎坷磨難,以及懷真曆經的生死之情,他心頭潮湧,轉過身背對著懷真,輕輕閉上雙眼,淚便隨之墜了下來。
此刻眾人都已起身,李賢淑聽聞唐毅來了,便也自過來看,進門猛然見他雖然容顏如昔,隻鬢邊竟白了那許多,——應蘭風比他年紀更大,卻隻隱約有一兩根白發罷了。
李賢淑心中詫異之極,卻又歎息憐惜起來,她自也知道那海疆並非是常人能呆的,但凡是京內的子弟,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哪裏有一個願意去那苦地方的?除非是朝中官員犯了錯兒,被貶的話,才不得不去。
這許多日子,想必在外頭餐風露宿,必然受盡苦楚,且又操勞累心,才會如此。
李賢淑因先前懷真有了身孕之事,本也甚是責怪唐毅,聽聞他回來了,原本還滿心想再刺上兩句,沒想到見了麵是這個光景,那些不中聽的話便也說不出口了,隻寒暄了幾句,方得知唐毅清晨進城,原本還未回唐府去,直接便來了這府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