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慧才欲張口,淩夫人已經厲聲喝道:“你這殺千刀的惡毒婦,還不給我跪下!”這一聲兒,裏外之人都聽見了。
林明慧一個哆嗦,果然雙膝跪地,卻仍道:“太太別誤會了,我並不知太太方才所說的都是何意,太太又何必忙著說我的不是?都是些子虛烏有的事,事有湊巧罷了。”
淩夫人早就疑心到她身上:“你還敢抵賴,你可知道,那木槿花死的前兩夜,你房內曾有人看見你鬼鬼祟祟地出去,就在那花樹底下盤旋過一陣子。”
明慧聞聽,身子輕顫。
淩夫人又輕哼了聲,道:“你如今還不跟我著實說來?我是瞧著淩家的體麵上,才不肯把你送官法辦……好個禦史家的小姐,林沉舟竟是怎麼教導的你?教的你如此狠心惡肚腸的?”
林明慧聽她疾言厲色說著,本有些麵如土色,然而聽淩夫人把父親拿出來說,眼睛直了直,忽地說道:“倘若我父親還活著,太太這會子,敢這麼對我說話?”
淩夫人一愣,繼而氣不打一處來,正欲喝罵,誰知林明慧不等她說,便道:“隻怕太太不敢!既然說有人看見,那到底是誰看見了?叫她出來對質!看是不是親眼見了我撒毒/藥,又看見我給太太下藥!我還要說是她自己做得,反誣賴我呢!我父親雖然死了,可底下的同僚俱在,弟子仍存,我還要求他們給我一個公道,看看到底是不是太太欺辱我沒有娘家倚靠、故意針對汙蔑呢!”
淩夫人先前也隻是推測,其實並沒有人看見過明慧夜間偷入花園,隻是來故意詐她罷了,沒想到明慧竟這樣厲害,竟把淩夫人氣得目瞪口呆。
林明慧索性哭道:“我知道我父親早死,始終入不了太太的眼,幾次三番的打打罵罵,隻且瞧在太太是長輩,做小輩的自管孝順盡心罷了,不料縱然把心掏出來,太太也隻管當驢肝肺,如今好歹分了家,隻以為我撇清了嫌疑,沒想到竟還是這麼著,竟是要把我趕盡殺絕不成?既然如此,也不必藏著掖著,隻管去告官法辦!我索性豁出去鬧一場,死也死的清白!”
外間淩霄見淩夫人把母親“拘”在房內,早就擔憂,隔著門扇隱隱聽了這話,便痛哭起來,揮舞拳頭把門推打幾次,竟推不開。
淩霄畢竟聰明,便跑出來,請小廝速速去唐府請救兵來。
不多時,淩景深同唐夫人便來到,正淩夫人因見林明慧如此“撒潑”,竟也無可奈何之時,見唐夫人來到,忙斂了威風。
淩霄先跑進來,把林明慧抱住,林明慧見眾人都來了,越發委屈。
淩夫人本要遷怒景深,因唐夫人在,不便發怒。
唐夫人見這個情形,心裏含怒,勸解了幾句,故意對明慧道:“一家子過日子,沒有個不磕磕碰碰的,婆婆說話,你原本就該聽著是了!怎麼也好哭鬧起來呢,傳出門口去,丟臉的並不是你,可是整個淩府呢。”
淩夫人聽見,又恨又悔。
唐夫人又對她道:“太太也該收斂些怒氣才好,這般大年紀了,何苦跟他們小輩一般見識,倘若她真的不好,就跟景深說,休了也就罷了,一了百了!然而倘若她有一分好,太太且看在她給淩家生了兩個孫兒的份上,就姑息寬恕了罷。”
淩夫人何嚐不曾提過休妻的事兒?隻淩景深竟沒答應罷了。
唐夫人一番話,淩夫人無言以對,待要把先前所想之事說出,又的確沒有真憑實據,隻是推測而已。當下隻道:“小小家事而已,如何把你也驚動了?”
唐夫人笑道:“我本來就念著霄兒雲兒兩個,今兒正好景深也在我們那裏,就想著跟他一塊兒過來探望探望,沒想到竟來的不巧了。”
淩夫人隻得轉怒為喜,同唐夫人略寒暄了幾句,便訕訕地自回去了。
送了淩夫人去了,唐夫人因念著到底是他們家的“家務事”,她又不是林明慧的正經父母親戚,不便多說,就隻跟淩景深道:“老人家兒有時候發些脾氣,雖說不能忤逆,可到底小的們受氣久了,也是不好……倒是沒有法子的。”
淩景深隻得稱是。唐夫人見明慧那般可憐,兩個小的又抱著她,一左一右,顯得很是孤淒,便索性道:“正好兒我來了,也叫明慧跟霄兒雲兒去府內住兩日罷了,你覺得如何?”
淩景深聞聽,點頭道:“這是太太的好意,我自然是感激的。”說著就看明慧,明慧見他應允,便也打起精神,略收拾了東西,便帶了兩個孩子,同唐夫人過往唐府來住。
路上,唐夫人自然問起今日爭執之事,明慧隻含糊說是淩夫人又誤會了,不肯多提。
唐夫人歎了幾句,又安撫她,因見淩霄淩雲兩個眼巴巴看著,委實也不便多說,就把孩子們抱到跟前兒,隻是逗樂而已。
明慧又看淩霄淩雲都有些惶恐,就漸漸轉憂為喜,孩子們見狀,才也都喜歡起來,如此到了唐府,相見了小瑾兒跟神佑,更有一番喜樂玩鬧,不提。
隻說在淩府內,眾人都散了後,淩景深因問妾室彩翎:“今兒到底是為了何事?”
彩翎原本是淩夫人身邊兒的丫頭,打聽事兒自然是便宜的,便把今日的緣由跟淩景深說明了。
又笑道:“叫我說,咱們太太的疑心病兒是越發厲害了,少奶奶再怎麼樣兒,怎會用這種法子來害人呢?她縱然害人,為何又把毒/藥撒了?偏撒在那花樹下頭,鬧出這許多事兒來呢?少奶奶又不是那等愚笨之人。可見太太又冤枉了她,何況也並沒有人親眼目睹,真真兒背晦極了。”
淩景深聽了不語,隻淡淡一笑,因彩翎有了身孕之故,當夜,便隻歇在另一個姨娘房中罷了。
如此,不知不覺又過了數日。
這一天,淩景深從外而來,徑直去見淩絕。
淩絕見他笑得異樣,便自桌後站起身來,卻無法出聲。果然,淩景深走到跟前兒,便從懷中掏出一物,卻被絲帕層層裹住,在手中慢慢打開。
淩絕隻看了一眼,便心跳也似停了。
淩絕見景深果然把噬月輪帶回來了,心跳如擂,忙於接過來細看,正在此刻,卻聽得外頭有人匆匆說道:“唐府三爺來了!”
景深忙把噬月輪又包起來,放在淩絕手中,匆匆道:“收好!”
兩兄弟對視一眼,還未及怎麼樣,就果然見唐毅從外進來,麵帶怒色道:“淩景深!我當你是兄弟相待,你卻如此背信棄義?”
淩景深道:“我不明白你是何意。”
唐毅道:“你方才去我府內,拿了何物!”
淩景深看一眼淩絕,道:“沒有什麼。”
唐毅冷笑道:“好好,我果然是今日才認得了你……”他不再理會淩景深,隻看向淩絕:“把噬月輪還給我!”
唐毅上前一步,淩絕本能後退,淩景深卻閃身擋住他,喝道:“唐毅!”兩個人目光相對,宛若冰火相撞,竟是互不相讓。
淩絕看著這一幕,那心跳越發厲害了,右手背在身後,情不自禁地攥緊了噬月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