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7 章(2 / 3)

那時候淩景深心想:他終於什麼也沒有了,他貪戀不舍的,欲親手殺了他,他至為看重的,如今視他如路人。

本來還想著博取一線之生機,然而就在此刻,他忽地發覺,自己此生,竟是何等的失敗。

這般人生,竟是何以為繼?一念至此,心頭翻湧,毒氣攻心,淩景深掩著胸腑之痛,踉踉蹌蹌出門,直回淩府。

書房之中,聽淩景深說罷,唐毅久久無話。

淩景深舉手端茶,輕輕啜了一口,茶水已經涼了,他素性涼薄,竟也不以為意。

然而他雖素性涼薄,卻仍有不可容失之物,比如跟淩絕的手足之情,比如跟唐毅的兄弟之義。

雖從不曾說,他自己心中知道,唐毅素昔在他心中,是從小到大一塊兒長大的玩伴,也是一個永不會叫人失望的“人”。

世間令人失望甚至絕望的人跟事本就太多。

甚至景深也知道,他自己就是個常常會叫人失望、也會造成許多人絕望的人,可是他生性如此,且樂在其中。

前世今生,他的所為一直都很清晰,為了自己跟淩絕,為了淩家……

可是唐毅不同,他之胸懷,令人望塵莫及。

但就是這樣的淩景深,更喜歡那樣性情心胸的唐毅,他之行事,絕不會叫人失望。

看著他,才叫人覺著,這個世間是會更好的。

故而在被唐毅見棄之時,頃刻,竟會有萬念俱灰之感。

淩景深暗中平息心緒,複又問道:“你可知,噬月輪的玄妙……如何動用此物?”

唐毅道:“我所知道的,隻是昔日那些沙羅佛門的傳聞罷了。你可知道?”

淩景深道:“我並不知,我所見者,隻是在我死之前的種種。”

唐毅頷首,便不再問。

淩景深忽地又道:“我今日來,其實並不隻是想同你說以上這些。小絕一心想要得到噬月輪,拜托我幫他把此物拿回去。”

唐毅依舊是麵不改色:“那麼,你想要如何做?”

淩景深道:“我從來最疼小絕,他的心意,我自然不肯拂逆,你是知道的。”

唐毅一笑,淩景深又道:“故而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要你成全。”

且說唐毅跟淩景深兩人正在書房內密談,懷真便跟唐夫人在內室哄著小瑾兒跟小神佑玩耍。

唐夫人抱著小瑾兒,懷真便抱著神佑,正在高興處,忽然聽報:“淩府內派了人來,似有要緊急事。”

唐夫人道:“景深正在這兒呢,又有什麼急事了?”忙叫傳進來。

不多時候,那淩府的小廝入內,便在門外磕頭道:“太太容稟,我們家哥兒打發小的來,叫太太跟三奶奶快些兒過府救命。”

唐夫人吃了一驚:“說什麼?”

懷真也道:“什麼話,是霄兒派你來的?”然而淩霄還那樣小,又怎會這般行事,且又說“救命”,不知何故,莫非是小孩子亂鬧?

可懷真卻又知道:淩霄雖年紀小,卻是極精靈的,縱然鬧也不至於如此不堪。

那小廝期期艾艾道:“具體如何小的並不知情,隻知道我們府內裏頭太太過去了……好像訓斥我們大奶奶,故而霄哥跑出來,攆著小人來請太太跟奶奶,小人見小少爺那樣著急,不敢不來,求太太饒恕。”

唐夫人聽到這裏,明白過來,便對懷真道:“上回婆媳兩個就略有些齟齬……這回難道又鬧出什麼來?”當下打發那小廝先出去,隻道立刻過去看看,同時又叫了個丫鬟去書房內告知淩景深此事。

淩府小廝去後,唐夫人才對懷真歎道:“明慧是沒有娘家的,又給他們府內生了兩個好孩子,又有什麼過不去的呢?我看這淩府太太,也有些不大像話了。”

懷真不明所以,就道:“大人如何不打緊,隻難為了孩子,可憐霄兒小小的年紀……”說到這裏,心頭微覺刺痛,便停了口。

唐夫人也點頭道:“誰說不是呢?把人逼得這個份兒上了,竟是讓霄兒打發人過來,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事兒呢!是好是歹,分辯清楚就是了,別隻三天兩頭的打打鬧鬧,弄得雞犬不寧的,好歹是堂堂的侯府,又成何體統?”

懷真見她動怒,便又勸道:“還不知是怎麼了,太太可別先把自己氣壞了。”

唐夫人歎息:“當初林大人跟咱們府內好的那樣,毅兒又是他的弟子,也算是半個兒子,如今林大人不在,總不能任由人欺負明慧一個孤鬼兒不成!”

唐夫人抱怨間,那邊兒唐毅跟淩景深兩人出來,問過端詳,淩景深道:“不妨事,不必驚動太太,我回去看看就成了。”

不料唐夫人因動了義憤,便要隨之去瞧一眼,淩景深明白唐夫人的心意,當下便辭別唐毅,同唐夫人一塊兒回府去了。

剩下唐毅跟懷真兩人,麵麵相覷,懷真輕歎道:“倒不知究竟如何了。”

唐毅因聽了淩景深說起明慧的手段,心頭唏噓,便道:“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太太熱心,叫她過去看看也成。你隻別跟著擔憂了。”

懷真垂下頭去,又問道:“鎮撫使過來,又是有什麼要緊事兒呢?”

唐毅將她肩頭一抱,道:“是為了一個棘手的東西。”

懷真不解,唐毅思忖了會兒,便笑說道:“說起來,我又要為難你一件事了。”

懷真還待要問,唐毅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隨我回房。”當下兩人回房自商量去,暫且不提。

隻說此刻,在淩府之中,淩夫人帶人來至大房,便命那些小丫頭仆婦們都出外,隻叫了林明慧入了房內。

明慧不知何事,淩夫人打量了她一會兒,忽地冷笑道:“今兒我的獅子貓忽然死了,你可知道,是因何死了的?”

林明慧道:“太太說笑了,我又如何知道?”

淩夫人道:“你果然不知道?”

明慧詫異抬頭,淩夫人冷道:“那你總該知道,花園內的那棵木槿花樹,先前好端端地枯死,這倒也罷了,不知哪裏飛來的雀兒,竟也死了,還被人埋了起來。”

明慧聽提到“雀兒”,臉色微微一變,淩夫人道:“先前我問那管院的人,原來是當初淩霄發現那雀兒,想拿著玩,你把淩霄打了一頓,又叫人收拾了雀兒的。”

明慧陪笑道:“我因怕那雀死的不幹不淨,故而攔著霄兒,不知又哪裏做錯了?”

淩夫人道:“你倒是並沒做錯,隻繼而我的貓咬了那雀兒,自個兒也被毒死了,你猜這其中是不是有那麼巧?偏我又想起,那木槿花樹死的幾日,正好兒是我病的很重的那幾日,也正是小絕提要把你們分家的那幾日呢……”

明慧自是個口齒伶俐的人,然而因有些心病,竟一時無法辯駁。

淩夫人察其言觀其行,一發篤定,因道:“怪不得那些日子,太醫都看不出我病的怎麼樣,獨你倒是伺候的很‘好’,然而我偏一見你就厭煩,喝了藥就更是難受,現在想想,隻怕這上下一些事兒,都是環環相扣著的,大奶奶,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