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師父(1 / 2)

“爺擔心鄴城那邊麼?怎麼妾身覺得你很悠閑的樣子。”郭女王笑道,她依舊一身紅衫,與曹丕並駕齊驅,本就是偏向英氣的眉眼,此時瞧來更是帶了英姿颯爽的韻味,“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成竹在胸?”

曹丕聞言一笑:“怎麼,成竹在胸不好麼?我若沒了氣勢,如何還能製得住你?”

他眼見著郭女王策馬也很穩,突然便想起與莞兒郊遊時,她總騎著的一匹小白馬,和高高束起的長發。

奈何她眉眼太過清麗婉約,紅唇潤澤漂亮,即便穿了男裝,也隻會讓人覺得別有一番風韻。

嬌俏,清爽,直白。

無論是甄宓還是郭女王,都沒有的美好。

他真的有些後悔將莞兒引進自己的計劃中了。萬一她真的去找曹植……

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曹丕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心中突兀地燃燒起策馬狂奔掉頭回鄴城的衝動。

然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曹植與莞兒甫一出一夢閣的門,便有丫頭追了上來,哭著通報:“爺,公子,公子他……”

曹植一僵,拔腿便向內室奔去,莞兒心下知曉怕是不好,便也跟了上去。

一夢閣裏已是哭聲一片,映著滿地的白皚皚,甚是淒涼。

白鳶抱著曹苗小小的身子,撲倒在榻上哭得起不來:“苗兒,苗兒你醒醒,你醒醒啊!你不是想要風箏嗎,你不是開春了還想爹爹帶著去郊外看花嗎……你睜開眼睛啊……!”

崔瑩無力地坐在一旁,亦暗自垂淚。

她方才親眼見證了曹苗聰慧的大眼睛裏光芒的隕滅,實在不能不令她心下震撼又驚傷。

曹植撥開屋裏四下垂首站著的丫鬟們,匆匆上前去,隻瞧了一眼,他挺拔的背影便一下子頹了下來。

莞兒不曉得自個怎麼走回甄宓的屋子的。

甄宓不再在榻上躺著了,興許是得了幾日好好休息,她的精神好了很多。現下略作梳洗,正坐在幾前用著碗滋補的燕窩羹。

見莞兒渾渾噩噩一頭紮進來,她詫異地放下碗,起身迎了上去:“怎麼了莞兒,怎的臉色如此難看?”

莞兒回過神來,便抓了她的手,眼裏有淚花閃爍:“夫人,小公子他……”話未說完,淚珠卻先滾落。

甄宓已是全明白了。

她垂首輕歎一聲,忙安撫著莞兒:“人各有命,怕是這個孩子隨了他父親,太過聰穎可愛,得了菩薩喜歡,便收他作童子去了。你也不要太過傷心……”

“可是他還那麼小……又長得很像哥……三公子,太可惜了。”莞兒小聲呢喃著,她想到了隨軍出征的曹叡曹翎。

老天保佑,兩個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回來。

“說起這個,年底本就繁忙,又出了這麼大的事,卻恰逢趕上我身子不適,莞兒,不如這幾日你便勞累些,多替我往一夢閣跑跑罷。”甄宓心下一轉,便順勢道。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莞兒卻有些猶豫。

她無端有些害怕和忐忑。

今日曹植看她的眼神一如曾經,她心中亦有激蕩。可他們已是橋歸橋路歸路,若因此再頻繁接觸,實在是……

可是若她推辭,豈不是間接向甄宓說明了自己心虛?

見她猶疑,甄宓了然地笑道:“眼下卞夫人不在,這魏王宮裏能主事的也就是我與崔氏了。你是代表我出麵的,誰會說你閑話?不必擔憂了。”

莞兒思忖了一番,想著甄宓確實身子不大好,且魏王宮尚在修建中,事務實在繁雜,便還是點頭答應了。

甄宓眼底凝起笑意。

這幾日錢唐也頗冷,酒姬門前的粗陶大甕夜間必須把蓋子蓋嚴實了,不然第二天早起裏頭就會結上薄薄的冰碴。

琤璵那個糟老頭子,說是要在鄴城遊玩幾日,這一下子卻呆著不走了,又扯著大旗幹起了坑蒙拐騙的算命勾當。

九姬索性不管他,自己一人回了酒姬,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句琤璵的招牌聒噪。

隻是平日裏聽他吧啦慣了,突然清靜下來,倒真有些不適應。

左右沒有客來,九姬便去了平時無事時決不去的後院酒窖。

踏過七級光黝的石階,便是一方不大的酒窖。烏木架子上整整齊齊,皆是手製的陶甕。紛雜的酒香混合著,卻發酵成一種難以言說的醇厚氣息,教人聞之欲醉。

歲月沉澱的味道。

九姬提著一盞素麵燈籠,借著螢黃的暖光,挨個巡視著架子上的酒壇。每壇酒上都有篆刻的字眼,透著一個人的一生逡巡。

她一壇壇瞧過去,目光最終落在架子最裏側的兩個酒壇上。

三生。

稍微外側的那壇,是她為琤璵釀製的,秘而不發,隻待哪天琤璵哄了她高興,才給他來嚐個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