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孝??(1 / 2)

每一代骨家的子孫都要經曆師父的考驗,通過者便會被送出骨家,據悉是擔任一些秘密的機務,隻是這些人多半也會從此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再也沒有誰能歸來。

一旦這樣離開骨家,連家譜上的名字都會被勾去,除卻他人日漸模糊的記憶,便仿佛從來沒有存在於世一般毫無痕跡。流傳在小輩耳中,便成了個灰暗的詛咒。

骨琉璃聽得了琤璵的問話,唇邊的笑意便一瞬呆住,進而整張臉便再次恢複了陶娃娃樣的冰冷精致。

她從不想被送出去,承受那所謂的命運。

自小在後山木棉花林中長大,縱然骨家已經傾頹,可她卻依舊不向往什麼外麵的世界。

外麵的世界,有師父嗎,有師兄嗎,有曲折幽深回廊嗎,有開了整座山頭的灼灼木棉嗎。

有什麼好。

見琉璃麵色突冷,琤璵才意識到自個提起了琉璃一直忌諱的事情,忙補救道:“不說這個了,你不是還要聽我彈琴?我都調試好琴音了。”說著,他隨手一撥弄琴弦,泠泠琴音乍響,渾厚悠揚,震得一樹的豔紅木棉微微蕩漾。

琉璃卻轉身:“我不想聽了。”

說著也不管琤璵如何,便自顧自地抬腳向山下走去。

她的背影纖弱,黑色短褐襯得骨架更是瘦小,琤璵卻想起她出手的精準與狠厲,不由得心生憐惜。

北齊國都鄴城,風雲宛轉,卻有一方天地靜謐,醞釀了綿長的悲哀。

高孝瓘還在守孝。

去歲時,其父高澄處心積慮終於將要謀得東魏天下,誰料卻在受魏禪前夕為膳奴所刺殺,年僅二十九歲。

叔父高洋建立北齊之後,便追諡父親為文襄皇帝,廟號世宗。

然而親人已逝,再多的追封也難以平息喪父之痛。高孝瓘與大哥高孝瑜一同在靈前肅穆而立,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從祠堂出來,高孝瑜拍拍自己四弟的腦袋,問道:“阿瓘,這幾日鄴城事忙,也沒空抽查你的課業,如今你劍法與槍法練得如何了?內家功夫可還每日都修著?”

高孝瓘便揚起個笑,答道:“自然都還練著,大哥教誨,我一刻也不敢忘懷。”

細碎的日光打在他尚且稚嫩的臉頰,溫潤如玉的膚色,高挺的鼻梁與一雙渾然天成的桃花明眸,紅潤若花瓣的唇微微啟著,真真是一幅叫女子見了也自慚形愧的好相貌。

高孝瑜欣慰地看著他,自己這個四弟雖說才不過九歲,卻已繼承了父親的崢嶸作風,不僅修身自持,更難得的是雖天資聰穎卻不驕不躁,待人親和。假以時日,他們這一支兄弟親族中的翹楚,必然非孝瓘莫屬。

正失神想著,高孝瓘卻笑道:“大哥有空在這裏發愣,不如去陪我操練一番,恰好可以為小弟的功法指點一二,如何?”

高孝瑜回過神來,便灑然一笑,攬了他的肩:“好,先聲明,大哥不會放水的。”

“那是自然,”高孝瓘麵上笑容依舊溫和,明亮雙眸中卻閃著傲氣,“要的就是大哥這句話。”

兄弟二人說笑著往庭院開闊處走去,高孝瑜卻突然想起個事來,之前本就打算在為父親上香後告知四弟的,險些忘記了:“四弟,聽母妃說,聖上這一回似乎要為你安排個暗衛了。”

“暗衛?”高孝瓘疑惑蹙眉,“我們兄弟幾人資質不分伯仲,我也不像三哥,是嫡長子,為何聖上獨獨要賜我暗衛?”

高孝瑜也不明所以,便隻道:“聖意難測,許是當初聖上前來祭拜父親時曾見你將那套家傳槍法演習得分外精彩,故而起了要著重培養你的心思罷?”

也是,聖意難測,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想通了這關節,高孝瓘便也不再多問:“走罷大哥,我們還是先來比劃幾招。”

高孝瑜一笑,便跟了上來。

“骨家人是天生的殺手與暗衛,有你在朕身邊,朕夜裏才可睡得安慰。”偌大書房裏,北齊開國帝王、文宣帝高洋仿佛自言自語一般說著。

卻有不知從何處傳來的男子聲音應答:“能得聖上如此讚譽,屬下感激,不勝歡欣。”

宣帝一笑:“你自十二歲跟了朕,素來都是這樣謹言慎行的性子,殊不知在朕心中,你比朕的親生兄弟還親。”

骨七隱在書房絲毫不會被人注意的暗處,連呼吸都微不可察,聞言卻閉了閉眼,半晌才答道:“屬下不過聖上的一把刀,不敢被聖上稱作兄弟,實在惶恐。”

相伴近十年,骨七雖沉默寡言,宣帝還是曉得幾分他的謹慎性子的,便也不再多言,隻道:“不久之後,你本家便又要送新人來了,你曉得會送誰來嗎?”

骨七沉默。

骨家早已凋敝,到他這一輩便隻剩下了他和十一,十三,十七。而十一和十七留在組內訓練新人,他與十三通過選拔便奉命入京,他成了高洋的暗衛,而十三隨了誰,他們之間卻是互不知曉的。

隻是從此再沒見過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