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銳利宛如獵鷹的眸子,卻將氣勢收斂得極好極穩重,正牢牢盯著前方不遠處琉璃的背影。
“好了,小子們都放出去野了,我們也去鬆鬆筋骨罷!待會兒來瞧一瞧,是小子們青出於藍,還是我等寶刀未老,哈哈!”宣帝高洋豪爽一笑,便策馬揚鞭,向前衝去,身後的武將臣子們緊緊跟隨,一時間狼煙四起,掩蓋了尚青的圍場草地。
琉璃的眼睛依舊在搜尋著高孝瓘的身影,隻是後背的乍涼卻令她感覺到了身後那兩道如針般銳利的視線。
這種被人鷹爪牢牢攫住的感覺,著實不爽。琉璃抿了抿唇,卻還是沒有回頭看,隻怕一旦回頭,那兩道視線便隨之消失,隱藏在人群中了。
隻是陛下已然策馬帶著一幹隨從衝了出去,是誰在盯著她?難道是沒有隨行的那些隨從中的一個?
“哎哎,你們這群小子們,靠邊兒站靠邊兒站,一會兒陛下與太子帶著獵物回來了,這地方就更擠了,這兒沒你們什麼事了,去那邊兒呆著去罷。”宣帝身邊最得力的李公公尖著嗓子過來轟人,那些公子哥兒們的隨從都忙著挪地方,琉璃混在這一群半大小子中,一麵挪動步子,一麵裝作不經意地回頭,瞄向那視線的方向。
卻也隻看到了一堆黑壓壓的人頭,分辨不出個所以然來。
然而那種被牢牢掌控著的感覺猶在,大約那人的武功內力皆在她之上,這才教她毫無還擊之力,隻能如被剝開一般坦誠地任人打量。想到這兒,琉璃不甘心地握了握拳。
那如炬的灼灼目光卻在一瞬間消失了。
察覺到自己拜托了那視線的控製,琉璃才微微鬆了口氣,這才覺得後背上竟然已布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宛如細小的梨花針一般排開。
又不甘地抬頭向那個方向望了望,卻依舊無所獲,琉璃便咬了紅潤的薄唇,心中暗下決心,回去後一定要更加努力地修煉,絕不要再這般毫無還手之力!
而且,這麼眾多的小廝,那個視線的主人卻為何獨獨盯著自己?難道他識破了自己暗衛的身份?
可是她明明將周身氣息收斂得極好的,從外表看,她大約要比周圍的同齡人瞧來還要柔弱無害。
那人為何要單單牢牢鎖定了她?!
琉璃正百思不得其解,一身黑衣的骨七卻收回了目光。銳利的眸子一低,又成了那般渾濁無光沒精打采的樣子,混在一些帝王臣子的隨行中,塵灰一般毫不起眼。
那就是十一家的丫頭啊……
雖說被送離骨家後,便要抹去姓名,與本家從此再無聯係,但是他跟在帝王身側,苦心經營,手上的人脈勢力自然也是極廣的,想要探得些故人的消息,並不難。
聽聞十七英年早逝,十一的發妻也在生產這個孩子時氣血逆轉而亡,從此十一便孑然一身,再不續弦,隻獨個帶著小丫頭與個養子,苦苦支撐著已然風雨飄搖的骨家。
沒成想,他竟舍得將自己唯一的寶貝丫頭送出來。
今日在那一群隨行的小廝中,他能一眼便將女扮男裝的琉璃認了出來,也是全然憑借她與其父十一極為相似的長眉與狹長銳利的雙眼。
這樣的相貌賦予了女子,自然顯得英氣,卻又不令人覺得過於硬朗,隻是恰到好處,襯著高挑的鼻梁與色澤明麗的唇,倒真是很漂亮,與眾不同。
氣勢不錯,反應很快,警覺性也高,十一調教得很好。看她身上的衣飾服製,大約是已故襄帝府上的人,陛下果然將她給了襄帝府啊,不知是高孝瑜還是高孝瓘。不過不管是誰,如今既然讓自個曉得了兄弟之女所在,看來他應該抽時間再好好教教她才是。
打定了主意,骨七便也不再看琉璃,隻專心地盯著宣帝已經遠得有些模糊了的背影。
每年圍獵,為著方便,宣帝總是不要自個跟在他身邊的,然暗衛一職不可鬆懈,他隻好混跡在這一堆小廝中百無聊賴。看來丫頭跟自己命運一樣了,骨七麵無表情,心底卻笑了一笑。
慢慢再來教她如何成為個稱職的暗衛罷!
然而這短短一瞬間走神的功夫,骨七卻覺得餘光中出了些異樣。
遠處兵荒馬亂的樣子是在做甚?還未待多想,圍場西北向便突起一聲驚天巨吼,有什麼重物巋然落地的巨響,震得枯葉紛紛飄落,林間震顫,鳥獸飛奔逃離。
是什麼東西?!難道圍場還有什麼太過龐大難以製服的獵物不成?!
不待多想,骨七這邊兒的隨行宮人們已然慌亂,有人瑟瑟發抖:“聽到沒有,剛剛那聲音……那聲音分明是熊吼啊!那得是多大的熊才能發出這樣大的聲音?!”
“陛下呢?陛下他們在那片林子裏狩獵嗎?”
亂糟糟一片中,骨七斂眉,銳利眸子微眯,細細探察後才鬆了口氣,還好,陛下他們並不是去的這一處,此時人馬正追逐著一小群從林中慌忙奔出的梅花鹿,彎弓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