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可知罪?”
宣帝這突如其來的問罪叫琉璃摸不到頭腦,雖不明所以卻也隻好跪了下去深深伏地:“奴才愚鈍,請陛下明示!”
“你當真不知?”宣帝高洋居高臨下看著琉璃伏在地上的弱小身影,又道,“好,朕便明示於你,今日在西北邊的林子裏,你那當頭一箭可是險險擦著太子的耳邊過去的?這樣危險的舉動顯然是你未將太子的安危放在心裏,若是一擊未中反而傷了太子,隻怕朕誅了你的九族都不為過!”
琉璃額頭抵著手心,聞言仔細地回想了一番。
似乎確實如此,她隨著前去營救的禁衛軍一同看到了那一簇烽煙,意識到是高孝瓘等人的求救信號,便趕忙朝著烽煙的方向奔去。琉璃本目力極佳,遠遠地便看到了那劍拔弩張的對峙局麵,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怎麼也化不開,又見高孝琬半躺在太子懷中,還以為他遭遇了不測,她自然心急如焚,忍不住便先於禁衛軍一步,彎弓射出了那一箭。
隻是她既然敢射出那支箭,自然便是有把握的,她怎敢拿太子的性命開玩笑?!
她做事素來也不愛跟人解釋,隨意別人如何想。然而上座的可是當今陛下,若她再倔強,隻怕還要連累高孝瓘幾個罷。
想到這兒,琉璃忍不住悄悄用餘光瞥了高孝瓘一眼,恰見他表情端肅,正看著自己,目光擔憂。兩人視線一相碰,他便輕輕點了點頭。
得了他示意,琉璃隻好再次叩首:“陛下,奴才當時乃是一時情急,見太子與幾位公子皆困於那頭棕熊,千鈞一發,實在是忍不住才射出了那一箭。奴才幼時是學過幾分功夫的,自然也曉得下手的輕重,怎會傷到太子?還望陛下明察!”
“喲,你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哪來這麼大的自信,依咱家來看,不過是誇海口罷了,以為陛下真的會信你嗎?”李公公卻先嗤道。
宣帝麵色的確有些不好看,高孝瓘見狀實在忍不住要上前辯解,卻被琉璃接下來的話打斷:“陛下若是不信奴才的準頭,奴才願當場演示給陛下親看!”
琉璃?!高孝瓘心中大震,卻也來不及阻止了。
宣帝聞言卻來了興致:“哦?你如何演示給朕看?”
琉璃直起上身,狹長眸子堅定,卻是斜睨著一臉陰測測的李公公:“請公公配合著奴才,五十米內,奴才手中飛梭能準確無誤地穿過公公帽簷左數的第二顆珠子,若是不能,奴才便隨便陛下處置!”
李公公聞言臉都綠了,恨恨地瞪著琉璃,剛要開口斥責,宣帝卻撫掌道:“好!許久沒見這般有膽識的少年郎了,朕便給你這個機會。如你所說,若是成,朕便一概不追究;若是不成……”他漆黑的眸子不經意地掃過一旁肅穆而立欲言又止的太子與高孝瓘幾人,“那朕可就要重重治罪於你了。”
琉璃一抱拳,恭聲道:“謝陛下恩典。”
天子帳外,沉默的人群圍了一圈又一圈,誰都閉口不言,連大氣也不敢喘,隻屏息看著場中的二人。
李公公礙於陛下在身側,實在不敢太過露怯,然而青白交加的麵色與瑟瑟發抖的雙腿卻也暴露內心的驚慌:這一下要是沒扔準,可就直接紮到他臉上來了!
或許是眼睛,或許是鼻子,或許是……他真是後悔了,早知如此,他就不該不露聲色地在陛下麵前告這小子個黑狀啊!
現在好了,看熱鬧的是大家,倒黴的卻是他,無論這小子能不能成功,隻怕他都要淪為眾人的笑柄了。
想到這兒,李公公細長的眼中不由得露出了十二分的陰狠:死小子,不過是個家奴而已,竟然敢公然與他這個皇宮的內廷大總管作對!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以後隻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等著瞧罷!
琉璃卻毫不理會周圍人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隻平心靜氣,目光沉沉地聚焦於五十米外李公公的帽子上,手中無意識地玩弄著一柄寒光閃閃的銳利飛梭。
秋風肅殺的圍場落在此時的琉璃眼中儼然成了骨家的演武場,而李公公冠帽上的那顆珠子自然便是場中木偶人臉上畫出的紅點。
師父曾說,心平氣和,即便目標遠在天邊,也能令其近在眼前。
忽略掉宣帝興致勃勃的目光,高孝瓘擔憂複雜的目光,李公公扭曲陰毒的目光,琉璃緩緩閉上眼睛,與此同時抬起手臂指尖一甩!
“咄!”
“哎呀!”
梭尖插進什麼東西的聲音與李公公的叫聲同時響起,緊接著李公公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麵色已全然灰白,臀下漸漸濡濕一片。
眾人忙上前查看,卻見其帽上左數第二顆珠子已經碎成幾瓣掉落,而飛梭銳利的尖頭紮進了帽子裏,險險擦過頭皮,卻堪堪是毫發無傷。
“好!”沉默了一瞬,宣帝率先撫掌大笑,看向琉璃的目光讚賞,“沒想到孝瓘身邊還有你這般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