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遇(1 / 2)

容顏風華絕代,此時卻一臉堅定與英朗的少年,正低頭用一雙瀲灩的桃花眼看著她。

琉璃隻覺得心弦被撩動,狹長明亮的眸子微閃,也忍不住與他四目相對。

“琉璃,你要信我。”高孝瓘認真道,“唯有你信我,我也信你,我們才能成為彼此的後盾。”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又字字在理,琉璃卻出乎意料地沒有應答,隻是垂下了眼瞼。

她應不應該告訴高孝瓘,其實她內心深處並不想承繼什麼骨家遺訓,也不想做什麼暗衛呢……

可是高孝瓘是她的主子,是她必須賭上性命來保護的對象,所以這樣的話,這樣的想法,她永生都不能告訴眼前這個人罷。

這樣想著,琉璃的眸子便黯淡了幾分。

高孝瓘自然注意到了她的沉默:“怎麼,還在為方才的事情不開心?”

他的聲音柔和,眸中的關懷那般真切,倒教琉璃一時間什麼都說不出口了,撇過臉,她鬼使神差地開口,聲線卻一如既往的清冷:“你對所有的暗衛都是這樣一番說辭罷?”

高孝瓘聞言一愣,隨即瀲灩如水的眸子便氤氳開個攝人的笑意,漣漪一般一圈圈擴散,光華萬千。

琉璃聽得他含著笑的聲音道:“琉璃,我隻有你一個暗衛。”

繁雜的心緒一時間都明朗了。

冬日的時候,後山便隻剩了許多交錯蕪雜的遒勁枝椏,光禿禿的灰色,無處掩藏的青白的陰沉天際,宛如琤璵此時荒蕪的心境。

比自己所預知還要深刻的想念深深淺淺地填滿了整個心房,經曆了一整個灰暗的冬日的窖藏,便陳釀出一汪難以消解的愁緒,墜得他提不起精神,演武場平日隻剩下了他一人,例常的訓練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骨十一自然將琤璵的不在狀態看在眼裏,卻毫無辦法,他自己何嚐不是這般?

自琉璃離開,這整個骨家後山的顏色與光彩也仿佛被她一並帶走了。縱然丫頭平日話也不多,又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可她偶爾一見的撒嬌與憨態,卻讓人記得清清楚楚,一想起來便是陡然心悸。

整個骨家都缺失了一大塊。

冬至時下了場蒙蒙的細雨,天氣寒涼,薄煙蔥蘢中,骨十一破天荒地要琤璵去打些酒來,說要兩人對飲。

“師父不是素來都不飲酒的嗎,怎麼今日突然有了興致,要與徒兒對飲一番?”

“今日不是冬至?”骨十一笑道,“廚房包了餃子,有餃子怎麼能沒有酒喝呢,你去罷,聽聞長安巷有家酒肆的酒釀得不錯,你去看看。”

“好,那徒兒便去了。”琤璵答應著,便出了門。

冬至日的坊市間自然是熱鬧的,來往的小攤販絡繹不絕,麵上皆洋溢著客氣又熱情的笑。天氣雖陰冷,街上卻暖融融的。

琤璵便想起了小時候與琉璃一同爬牆溜出來玩,琉璃總能不動聲色地敲詐自個的私房錢,全換了肉包子吹糖人填進了她的肚子。

小丫頭真當他這麼好糊弄,不過是哄著她罷了。可是如今,他想再被她忽悠一回,卻也再難得了。

長安巷所在的地段很是僻靜不好找,他平素也少出門,這一番找尋自然是費了不少功夫,等踏上細雨微濕的青石板路時,天色已然昏昏欲沉。

大約誰都不會想到,骨家為北齊高氏培養暗衛,可是骨家曆來所在地卻不在北齊,而在吳興郡,這樣個清靜無爭的地界,最適合修身自持了。

可是也抵不過一朝的頹敗。

獨個走在幽長無人的巷子,鞋底在青石板路上踱出有節奏的聲音,琤璵便有止不住的遐想。

其實師父有些傻,他心中暗想,如今偌大的骨家隻剩下了師父與他兄妹二人,為何還非要固守那什麼遺訓,天下這麼大,走去哪裏不能安身,為何偏要將自己的性命交到別人手裏,任人驅遣,竭盡全力?

可是再怎麼多想,琉璃也已經離開骨家了。

一路分神一路深入,鼻端卻於不知不覺間纏繞上絲縷馥鬱的酒香。這香氣仿佛有蒸騰的瓊漿玉液混淆其中,引得人情不自禁地深呼吸,沁人心脾。

看來師父所言的酒肆便在不遠處了。

順著香氣的指引,琤璵卻已在眼前勾勒著這間酒肆的模樣。門前一定有一尊粗陶大甕,裏麵盛著淺黃澄亮的米酒。畫竹為窗,裁木為匾,一切都是古樸的。而那高懸的原木匾額上所書的正是這間酒肆的名字,鐵畫銀鉤,揮毫潑墨的二字。

是……什麼名字?

呼之欲出的答案卻恰巧梗在他心口,一時間竟如何都想不出來,他明明覺得這酒肆一定是與他腦海中的想象無二的,隻是這名字卻被抹去了一般幹幹淨淨一片茫然。

酒姬。

當兩個揮毫的大字映入眼簾時,琤璵方才一直糾結的心終於在一瞬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