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場秋圍中的突發事件,孤立無援之際,她策馬前來一箭定局,卻讓我真正相信了她。”
“我覺得,我的後背,可以放心地交給她了。”
高孝瓘說著,一雙瀲灩的眸子牢牢鎖定了有些無所適從卻強撐著冷硬神情的琉璃:“琉璃,於我而言你不僅僅是個暗衛而已,更是我可以全心信任的夥伴,我能給你的一切,都是你受得起的。”
琉璃低頭沉默半晌,才輕聲道:“多謝公子了。”
有些沉悶的氣氛過去,高孝瓘才又興致勃勃道:“還有,你以為我讓你住在這密室是做什麼的?當然是更好得服侍本公子!再者說,這裏也清淨,你正好可以好好修習武藝才是。”
“……”服侍……
從那以後,琉璃每日便不必再睡在屋簷了,高孝瓘還往密室搬了許多不知哪家哪派的秘笈寶典,便成了琉璃每日苦逼的必修課。
今日高孝瓘例行出門前往軍營演武場,琉璃便得空重新翻到屋簷上曬曬太陽。、這密室最不好的便是沒法子曬太陽了,四麵都是牆,呆久了的確叫人壓抑得很。
午後陽光正好,身上黑衣吸飽了光線,正絲絲縷縷地蒸騰著暖意。琉璃愜意地蜷縮了身子,動作卻輕柔得叫院子裏來往的下人們絲毫不覺,宛如一隻懶洋洋的黑貓。
睡慣了屋簷,露天的空氣如此清爽,猛然憋在那一方窄小天地倒真是睡得不舒服了。眼下能重新回了屋脊上,琉璃卻覺得比那雕花木床更舒服,哀歎了一聲自己不能享福後,她很快便闔上雙目,淺眠了過去。
孟九姬立在不遠處的屋簷上,青綾下的雙眸靜靜注視著蜷縮著纖巧身子酣睡的琉璃,心中微動。
這便是骨十一的女兒,琤璵的師妹,骨家真正意義上唯一的傳人麼?
竟然真的隻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瞧來也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罷。
若她曉得了自己肩上承擔了多麼沉重的責任,她還能在這樣和煦的陽光沐浴下好夢酣甜嗎?
孟九姬垂眸,寬大袖中,素白的手握緊了個細長的物事,頓了頓,身子便宛如蝶翅般輕盈飛起,毫無聲響地落在了琉璃身邊。
包括琉璃在內,竟然無一人察覺。
離近了細看,孟九姬才發覺這丫頭其實並非好夢,眉頭緊蹙,額間沁出一層薄薄冷汗,纖薄粉唇還在囁喏著什麼,大約是夢到了些許不太愉快的事情。
凝神看了她一眼,孟九姬將手中的東西輕輕放在了她身邊。
這一覺便一直睡到了日暮西沉,感受到身體周圍逐漸降低的溫度和蔓延開的絲絲涼意,琉璃抬手揉了揉雙眼,才慢騰騰起身,盤腿坐好。
她還沒有徹底清醒,此刻還有些怔忪,方才睡夢中,心跳一直加速,實在不是什麼舒坦的事。
她竟然又夢到了師父,還有琤璵師兄。隻不過這一次,她卻意外地夢到師父靠在一樹繁華盛開的木棉下,麵容竟比自己離開時所見蒼老了數倍,身上一貫的黑衣竟然布滿了大片的濡濕,琉璃走過去一摸,竟是一手的紅豔。
師父他怎麼會淌了這樣一身的血?!這血是別人的,還是他的?
琉璃正蹙眉疑惑,卻突然聽得個少年的聲音在背後焦急響起,扭頭一看卻是琤璵師兄,他立在後山腳下著急地大聲喊,嗓音都已經嘶啞:“琉璃——琉璃快下來!快下來!”
琉璃不明所以,師父似乎受了重傷,怎麼師兄不但不來幫扶,反而還要喊自己離開呢?
正疑惑著,她卻突覺背後一陣熱浪襲來,驚訝地回首,卻見滿山的木棉花都變做了灼灼火焰,彌漫一整座山頭的狂火帶著令人窒息的溫度撲來,一瞬間便能將毛發烤焦。
“琉璃!快下來,快來這邊!”
“可是師父怎麼辦?!”琉璃回喊,想要伸手去扶骨十一一同離開後山火海,卻不料一簇火苗不偏不倚落在骨十一身上,立刻便迎風變大,直接將骨十一吞噬其中!
“師父!”琉璃目呲欲裂,卻被趕來的琤璵拉住不讓她撲上前,隻能眼睜睜瞧著師父在一山的烈焰中化為灰燼。
朦朧中,還有師父蒼老的聲音響起:“琉璃,琤璵……好好活下去……”
這個夢,實在是讓人心頭發顫。醒來後許久,琉璃都覺得心緒不能回轉,隻呆呆地坐在屋簷,直到夜幕逐漸降臨。
這個夢,會不會預示這什麼不好的事情……?
算了算了,隻是個夢而已,算不得數的。琉璃晃晃腦袋,想著高孝瓘也快歸來了,便打算起身回密室去。
孰料手卻無意間摸到個細長的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