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琉璃那點子小心思,聰穎如高孝瓘又怎麼會瞧不出來,見她一幅尷尬的模樣,高孝瓘又想捉弄她一番了。
然而想到琉璃的傷還未上藥,索性也免了,便取過一旁被晾了許久的藥瓶子,又感歎道:“燕州北地苦寒,隻怕受傷生病皆是家常便飯了,這回要去,可得多帶點傷藥之類,以備不時之需了。“
琉璃聞言卻抿唇笑道:”帶那麼多東西做什麼,公子這回難道不是誠心誠意想與邊關將士們同甘共苦?這個也帶那個也帶,豈不是教人笑話了。“
高孝瓘卻以眼神示意她把衣服解開。琉璃先是不肯的,然而接觸到他幹淨澄澈毫無雜念的目光時,卻還是覺得自己是不是把他想得太壞了。
一咬牙,琉璃還是順從地解開衣衫,露出半個肩頭來。
高孝瓘的手指便沾了瓶子裏黑糊糊的藥膏,溫溫熱熱地貼在她的肩上,果真隻是給她好好上藥而已。
一時間密室裏寂靜無聲。
待上好了藥,琉璃將衣服重新係好後,高孝瓘卻還記得她方才的話,笑著將那瓶藥膏拋到她手中去:“誰說本公子帶傷藥是給自己備著的?”
“啊?那是……?”琉璃疑惑。
“當然是給你備著的了。”高孝瓘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答道,“女孩子家家細皮嫩肉的,自然要好好養著了。”
……高孝瓘總說要將她培養成最好的暗衛,但是這廝平素也沒把自己當暗衛看待過的罷……
密室這一番小風波暫且揭過,初夏時節,鄴城早已籠罩在一片蔥蘢又深深淺淺的綠意中,而高孝瓘與琉璃卻已經隨著前往燕州的北齊軍揮師離開。
那是她第一次見著高孝瓘穿鎧甲的模樣,堅硬的銀白恰到好處地提升男兒氣概,倒是顯得他更加得豐神俊朗,耀眼到極致。
夾雜在浩浩湯湯氣勢磅礴的大軍中,琉璃的心情也有些難以抑製的激動,仿佛自己距離昔日曾幻想過的刀口舔血的殺手生涯又近了一步。
見她素來冷冷清清的眉眼間都掩飾不住地流露出些許的躍躍欲試,高孝瓘一雙瀲灩的桃花眼中便盛滿了笑意。
有一件事情,琉璃卻是一直不曉得的。
大軍蜿蜒經由城西南時,琉璃卻並未注意到,長迎客棧對麵的胡同裏,已經不聲不響地開張了一家與吳興郡長安巷無二的酒肆。
酒姬。
孟九姬依舊一身青衫青綾覆眸立在色澤沉沉的烏木櫃台後頭,寬大衣袖間探出一雙白皙纖長的手,正捧著一盞竹葉青小口小口地啜著,對外麵發生的一切都渾不在意。
她隻不過以前從未想到過,自己有一天竟會為了琤璵而將酒肆開在個全然陌生的
而琤璵卻高高立在了屋簷上眺望著不斷經由胡同口的肅殺軍隊,心情複雜。
前一晚上,他曾瞞著孟姑娘與琉璃,悄悄去見了高孝瓘,沒想到高孝瓘卻仿佛知曉自己一定會來找他一般,衣飾整齊地與他在漆黑的一角交談了幾句。
當是時,琤璵首先惦記的自然是琉璃那日的傷勢。
“藥用的都是我府裏最好的,已經無大礙了。”高孝瓘抱著手臂靠在一片昏暗的假山後,“你放心罷。”
廊下燈籠錯落有致地掛了一排,有細微朦朧的光線投射在他的側顏,高挺的鼻梁與紅潤的唇若隱若現,實在是一幅教人妒忌的好相貌。
琉璃她……應當不會是個以貌取人的罷。
琤璵低頭猶豫再三,才又開口道:“高公子,琉璃是不是把我們家的好多事都告知於你了?”
高孝瓘點點頭:“不錯,但你也不必擔心什麼——她既然如此信任於我,我又怎麼好教她失望?”
“我不是擔心什麼,”琤璵卻搖搖頭,“琉璃看人並非不準,公子的德行如何琤璵還是信得過的,我所擔心的其實是……”
“是什麼?”高孝瓘追問道。
“公子,你覺得琉璃如何?”琤璵卻突然轉了話音,反問道。
“琉璃嘛……”高孝瓘聽聞這個,臉上便帶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笑意,“她是個很不錯的姑娘。”
“一開始我初見她時,還有些質疑這樣瘦弱的小姑娘,還冷冰冰的,怎麼能給我來做暗衛呢?可是慢慢相處下來,我卻發覺她其實才是心思最細膩,心腸又最好的那一個。”
“有件事情你不曉得,”高孝瓘又仿佛想起了什麼,笑著回憶道,“她剛來我身邊不久,我並沒有全然信任她時,陛下率我們去圍場秋圍。我與幾個少年皆年少氣盛,卻不小心惹到一頭受傷憤怒的棕熊,當時我三哥還受傷昏迷,場麵十分危急的時刻,我卻沒想到琉璃會急中生智率先察覺我們麵臨的危險,竟跟隨著禁軍前來救援,一箭便射中那隻棕熊的眼睛,為救援搶得了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