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風從東南邊不斷吹來,帶來了豐沛的水汽的同時也將燥熱散布於大地之上。知了不斷在林間、屋簷下、小路旁編織著宏大的交響曲,不時可以看到幾個熊孩子帶著歡聲笑語與那些大自然的“音樂家”們玩著躲貓貓的遊戲,哪怕隨後的攀比會讓原本關係無比要好的他們在轉瞬間變成了仿佛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原因僅僅是為了哪一位“音樂家”身上燕尾服的顏色更加深邃,更加具有炫目的光澤。
至於那些大人們。雖說夏日的田間依然不缺乏各種繁重的農活。但是與春耕和秋收的時候比起來卻也是略顯輕鬆了些。而且今年冀州的天候還算照顧,風調雨順沒什麼太大的災禍,這也讓企盼著老天眷顧的莊稼漢們有了閑暇一邊拍打著蒲扇,一邊與相熟的鄰人玩一些鄉間的小遊戲。若是自製力強一些的,便是用幾枚石子作為賭注,而若是那有些想法或者尋找暢快刺激的,則會掏出幾枚劣錢或者小錢。雖說無法與官方通行的“四出五銖”錢相比,但是對於收入本就不高的農人而言,卻也算得上一筆不小的賭資。
當然,偶爾還能夠聽到一兩聲或嘹亮或嘶啞的山歌。每每某一處田間響起這種來自於民間的山民小調,總能夠引起不遠處的另一處田間的應和,甚至偶爾還能夠聽到大膽的姑娘對於自己意人歌聲的回應,而這樣的回應往往能夠激起一片年輕人的起哄聲。
這是一片看上去非常祥和的圖景。
雖說自從光和年間開始冀州就一直不太太平,不論是暴雨幹旱、蟲災疫病這樣的天災,還是黃巾之亂、吏治敗壞這樣的**,讓冀州這個大漢頗為重要的財稅來源和人口聚集區變得蕭條起來,但是拜托華北平原那富饒的土壤以及還算得上豐沛的水,隻要天候算不上太過糟糕,又沒有什麼大的禍亂,在這片土地上你總是能夠看到因為企盼而變得歡樂的臉孔。
所以自從賈琮接任冀州刺史一直到現在韓馥繼任,雖然時間過去了不到三年。而且期間還經曆了討董大戰,對冀州產生了不小的影響,但通過吸引流民安置以及其他手段,冀州已經又重新恢複了些許生氣。可以說如果再給這裏二十年,不,或許隻需要十年,這裏就將再一次成為足以左右天下大勢成就一位霸主的根據地。就好像秦川漢之於高祖劉邦一樣。
隻可惜哪怕在這田間地頭暫時還嗅不到硝煙的氣味,可是密布的陰雲卻已經籠罩在冀州的上空。無知的百姓還在向上天乞求著今年的豐收。可是那些世家門閥們卻已經在開始議論著自己在這一輪新的動亂之已經立於何地,倒向何方,而這一切將決定他們家族未來的興衰。
當然,嗅到戰爭硝煙味道的卻也不僅僅是那些人脈廣泛的世家豪強的家主掌權者,對於那些智謀之士而言,如今冀州山雨欲來的氛圍即使隻是用鼻腔輕輕吸上一口,那刺激的味道都會嗆得整個人頓時渾身一個激靈。
當然,對於某些正期待著什麼的人而言,這卻又是最好的時代。
冀州平原上的樹木總是顯得那般高大。在寬大的樹葉的遮蔽下,林蔭之僅僅隻能見到星星點點的光斑,行走在其讓人恍惚有種行走在陰霾的天氣的錯覺。隻是這樣的感覺雖然對於賞景的人而言有些壓抑的味道,但是對於某些正在逃亡的人而言卻是天堂一般的環境。
而眼下,正有兩個年輕人快步行走於這片樹林下的林蔭之間,雖然因為陰暗的視野和茂密的林木讓視線無法發現他什麼身後到底有著怎樣的追兵,不過看兩個人焦急且慌張的模樣。似乎身後的“追兵”一定是有著“凶殘”這樣亮閃閃的標簽。
隻是雖說漢代的讀書人大部分都不是後來那些為了科舉近乎是五體不勤的後輩那樣,但是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他們哪怕身體內的潛力並不一定弱於鄉間的農夫,但是在體力上以及後天鍛煉的身手的敏捷程度上都要遜色於後者。
而這,也導致兩個年輕人在地形複雜的林蔭之噴跑了一段不長的時間後終於不得不放慢了腳步,同時單手扶住了身邊的一棵大樹。劇烈的喘息起來。
不過似乎很幸運的是,直到現在也沒有看到他們身後的“追兵”。
或許對方已經跟丟了?
那對於他們而言還真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嗚呼……讓我先喘口氣再說。對了,順便幫我看一看,身後還有追兵麼?”
“那種東西從一開始就不曾擁有過的吧,你這該不是在變相向我抱怨今天早上用冷水將你叫醒的‘仇恨’吧。枉我還將你當成是最為重要的兄弟,你知不知道那盆水可是春帆樓的杏兒姑娘前天晚上用過的洗澡水,現在聞起來還能從你身上感覺到那股淡淡的香氣呢。”
“你嗅到的那股香氣是我身上的香囊發出的!那些熏香可是很貴的。不是你看上的那個阿姑身上擦著的粗脂爛粉能夠比較的。而且我還沒找你賠償我那件最喜歡的衣服呢!”
一片不大的樹林下,兩個年輕的少年正在互相打趣著,看著兩個人臉上戲謔的笑容,以及時不時發生在相互之間的充滿著“愛意”的打鬧,顯然兩人之間的關係相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