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入贅?!”高清虛扶起險些掉落的眼鏡,一驚一乍的。倒是眼前這人說出這兩個字時平淡之極,仿若“入贅”的並非是他。
高清虛一把奪下他手中正在看的書,扔到一邊,指著他的鼻子問道:“祝休,你是真傻還假傻呀,能不能有點骨氣。你一個大男人,明明可以靠雙手養活自己,偏偏去入什麼……”
扔在一旁的書被一雙修長的手撿起:“我意已決,不必再勸我了。”而後又深深埋入書海之中去。可叫高清虛又急又惱,卻也無可奈何。
二
錢宅。
“錢老爺,祝某‘入贅’錢家,無何值錢之物可帶。惟有一幅畫尚可入眼,還望錢老爺笑納。”祝休說罷小心翼翼地呈上那卷軸予錢老爺,畢恭畢敬。
“賢婿大可不必如此客氣,我看中的乃是你的才氣。”錢老爺眯縫著眼,接過卷軸,放到桌上。這笑容可叫人捉摸不透。
祝休轉而告辭離開,身後的聲響隱隱約約。
“嗬,一個窮酸書生罷了!”卷軸摔落在地上,無人問津。
祝休勾起嘴角笑笑,腳步不曾慢下來。
一個黃衣女子打量著那個遠去的背影,輕蔑般扭頭便走。
“小姐?”身旁的丫頭小聲道,“五日後便是您大婚之日,不同祝先生見一麵嗎?”
女子頓住:“有意思嗎?”而後揚長而去。
真正意義上的夏日悄然來襲,知了不停地叫嚷著,叫人心生厭煩。
三
“祝休,祝休!”祝休遠遠地便聽見高清虛在學舍門口喚著他,“你可回來了,有個姑娘找你。”擠眉弄眼地。
祝休覺著該又是問他討詩作畫的人罷。
不過推門而入時,眼前的女子卻是在小口抿著茶,更像是來做客的。
“這位姑娘,請問您……”
時暖抬頭瞥見那男子,放下茶杯,開門見山:“祝先生是罷。聽聞您收藏了一幅戚家的畫,不知……”
“戚家的畫?我確有收藏。隻是如今已給了別人。”戚家麼,可不是那女人所嫁的府邸。祝休這才細瞅了眼前這女子的麵容,眉眼裏盡像的那個女人。
“不在你這兒了?”
“對。”
又一次失了前方的光芒。不過幸好已不是第一次,足夠讓自己承受,然後繼續前進,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時暖起身,深鞠一躬:“打擾了。”繼而走向門口。
“戚時暖,你想要那畫麼?”時暖驀然回頭,而非因祝休知其姓甚名誰而驚異。不過是那畫,無論如何也不願放手了。
四
“更笙你知道嗎,今日我去見了的人,喚作祝休。”時暖倚在他的肩上,小聲呢語。
他扭頭看她:“怎麼了嗎?”
她搖搖頭,在他肩頭睡去。
祝休,怎麼是姓的那個祝。諧音罷了。你可以為隻是表麵上看去那般。
五
五日後。
錢府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錢老爺恭喜啊!”前來祝賀的友人絡繹不絕,錢老爺皆以笑臉接待。可誰又會知道這笑臉下隱藏的會是什麼。
錢傾屋內。
丫頭笑意盈盈地為她梳妝打扮著:“小姐,您今兒個真美。”她輕拾起桌上的木梳為她梳頭。
“是呢。不過光是美有何用。”錢傾盯著鏡中的自己好一會兒,而後別開視線,落在床沿一把做工精致的匕首上許久。
突地笑了出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繼而送入洞房。
“祝休,你可還真是抓緊,這麼快便把自己給‘嫁’了。”高清虛一手握著酒杯,一手搭在祝休的肩上。
“怎麼,不恭喜我嗎?”男子倒是一臉的淡然。
“當然恭喜了。”高清虛舔了舔嘴唇,湊到他耳邊,“不過你這樣子真不像一個窮書生。”他仔細打量著祝休身上大紅的衣裳,竟如此合他的氣質。
祝休或是一驚,推開高清虛的手,顧自走去。
“欸。”高清虛無奈地搖搖頭,“這德性啊。”卻不想今日這一舉動不過是為他日葬送自己性命埋下的一個小小伏筆罷了。
六
聽見門開的聲音。
平日裏再如何大膽的錢傾如今也作小媳婦樣,不安竟也興奮著。
“錢小姐,時候不早了,早些歇息罷。”祝休走過來,手上抱著一床被褥在地下鋪好,躺上便睡。
女子驚異般,可不再沉得住氣,一把掀開紅蓋頭,扔到床邊:“喂,你就這樣睡了?”大概是覺著叫的一聲“錢小姐”過於生疏,或是叫著太刺耳了。
隻是見地上那人半天未響動,縱不甘願也還是扭頭睡下。
新房中的紅燭也忘了熄,一直燃到了天亮。
兩人一同前去問好。
錢老爺捋了捋胡子,倒第一個發了問:“傾兒,昨晚睡得可好?”
祝休扭頭去看錢傾,竟是紅腫著雙眼。
見錢傾許久未言語,錢老爺收了笑:“怎麼了傾兒?”
“爹,爹昨夜裏他打我……”錢傾帶著哭腔,捂著左臉頰,撒嬌般撲向錢老爺訴苦。
錢老爺這一下便火了:“祝休你好大膽,竟敢……”
他隻是聽著,頭微微抬起時,看見她得意的笑容,卻依舊未說什麼。
“祝休,今日裏柴房缺人手,你便去幫忙。”錢老爺擱下最後一句話,帶著寶貝女兒離開。無何商量口吻,完全是命令。
“是。”
祝休坐在椅子上,費勁地劈著柴。他不過一介文人,窮酸又如何,終究做不來這等苦差事。不到半個時辰便大汗淋漓。
“祝休,你要等多久?”男子許久未是這般沉重的神情,“你可要知道,沒有多少時間給你。”
“一個月。”祝休扔下木柴,“一個月足矣。”
七
“啊!”從新房裏傳來一聲驚恐的大叫,是錢傾。
祝休快步走去,一探究竟。
“我的懷表呢,我的懷表到哪裏去了。”她慌慌張張,失了先前大小姐模樣的驕傲。
回眸正好看見站在門口欲進未進的祝休,一個箭步上前,揪住他的領頭:“喂,是不是你拿的?”質問般,咄咄逼人。
到底還是男子,一把推開了錢傾,麵無表情道:“不是。”
“怎麼會不是你?肯定是昨夜裏你趁我睡著時偷拿的。你這種想借我們家發大錢的窮酸書生我可是見多了!”仍舊是驕傲之極,錢傾小聲地“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