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日的燥熱開始在江城蔓延開來,或是連的這知了也忘記了叫嚷,躲進樹窟簍中不願出來。
江陌坐在木椅上,透過這窸窸窣窣的樹杈,隱約瞅見這灼眼的日,刺得她雙眼泛紅,淚水卻遲遲未肯落下。
“大少奶奶。”身後的丫頭怯怯地喊道,“大少爺回來了。”
見她是輕輕地點頭,閉上雙眼,未再睜開。
二
下午的集市因這烈日人影稀疏,小攤小鋪都緊閉著門,是一片清冷。
街頭傳出的喧鬧聲打破了沉寂。
“喂,你這個人怎地……”酒館老板話未說完,對麵那人便是一個酒瓶砸過來,毫不客氣。
見那人模樣也是喝多了酒,嘴中嘟囔著:“別,別打擾我,我還要喝!”跌跌撞撞地走到門邊,被踢了出來,摔倒在地上。
“呦,這不是遊家大少爺麼。怎麼,從花城回來了?”男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抬頭瞧見一個人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遊非昔愣是打了個激靈,扶直身子,瞳孔鎮定地半晌未動。
“可聽說遊家大少奶奶流了產,卻未好好養著身子,怕是……”那人故意停頓,挑起眉毛緊盯著他。而後輕笑一聲,轉身欲離開,被人拽住褲腳。
“怕是什麼。”遊非昔酒醒了一半,從未有過的嚴肅。
那人卻是未再說什麼,撇下他轉身便走了。
遊非昔從地上緩緩起身,清了一番腦子,朝遊府走去。
三
門開了,江陌睜開眼。扭頭便是看見了滿身酒氣的遊非昔,繼而又扭回去,閉上眼,沒有搭理。
他走近來,手肘碰碰江陌:“聽說你流……”
“誰胡說的,好著,可不必擔心。”
“嗬。”聽到這話,遊非昔酒勁兒又上來了,“誰要擔心你,不過怕咱老遊家斷了香火罷。真是掃把星!”說罷又推門而出。
木椅上的女子起身,小心地扶著木椅。是蒼白的臉,可不好看。
她小小踏出一步,卻未踩穩,徑直摔在這硬實的地麵上。
“大少奶奶!”丫頭端了茶走來,見狀丟落了茶水,趕忙跑過去扶著江陌。
卻是被一把推開:“我自己會走。”
那丫頭帶著哭腔,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她扶著椅腳,艱難地站起身。依舊是一臉淡然,波瀾不驚。
身旁的丫頭忍不住抽泣起來,卻被她嗬斥:“哭什麼,又沒死了爹娘,哭什麼。”
江陌輕輕地從丫頭身邊擦過,回了房。
午後的日太曬。
她坐在床沿,摸著那幾近嶄新的被褥,真真是紅了眼。
當初自己為何要嫁來遊家?可不記得了——到如今怎麼著也有三年了罷。自己自然也早不是當初那天真的人兒,時間磨礪去了我的心。
四
“遊大少爺,知道您這次去花城淘到不少好貨。做個交易如何?”又是那男子,笑眯笑眯地在路上叫住遊非昔,“我想要的是一幅喚作《清平調》的畫中畫,可不知您。”笑容戛然而止。
——“用你的命換可好?”見那人沒了何反應,仰天大笑著,背道而行。
“好。”輕聲一句,怕是沒聽見,又一聲,“好的!”叫得遊非昔也硬是停了步子。而後不知是誰狡黠地笑著了。
五
時暖站立在屋中,凝視著牆上掛著的幾幅畫。
隻聽“吱”一聲門被推開,是更笙。他右手緊握著一個卷軸,是滿心的歡喜。歡喜下是埋藏在底下的疲憊。
“時暖,第七幅畫。”他將卷軸輕輕放置到桌上。還未等時暖開口說一句話,男子便已急切地離開,竟是連告別都未曾有過一句。
是要叫人奇怪的。
時暖此刻卻也猶豫了,猶豫是先看畫還是先追上男子。她猶豫了一番後狠心選擇了前者,心裏想著這麼大人該不會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