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一個清晨,不止豫王府一處喧鬧,靖王府同樣有著不同往日的喧囂。
大婚之夜,靖王慕容澈徹夜未歸,靖王妃蕭清雅則在花園中獨坐一宿,這消息的分量絕不亞於捉*奸在床的醜聞。王府大管家忠叔幾乎徹夜未眠,一個晚上、一個早上,侯在府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王府下人也皆是一副如履薄冰之態。
朝陽的點點金絲,透過繁密的樹葉,投射到蕭清雅瑩白如玉的手上,指甲上的蔻丹殷紅如初,她微微一動僵硬的脖子,緩緩站起身,隨意閑走,一個晚上保持一個姿勢,這對她來說,絕非易事。
相較於豫王府的奢華,靖王府則要簡陋不少,府中既沒有成群的姬妾,也不見多餘的下人,這倒不是因為慕容琛偏愛慕容涆所致,慕容澈、慕容涆皆獲聖寵,無奈,這二人的行事風格就跟他二人的性情一般。慕容靖性子寡淡,為人處世,看似禮儀周全,並無絲毫不妥之處,卻始終有著淡泊的疏離感,對人對事,一向講究精簡的原則,凡事能減則減,能不見的人必定不見,靖王府看上去與一般的高門府邸並無二異。慕容涆則性子張揚,最喜與眾不同,標新立異,行為處事,從不依循常理,怪癖舉止多不勝數,卻又讓人無從可挑剔,他的行事突兀中不失世故,豫王府雖建得奢華,卻也有一半的風景淳樸如山野之態。
即便靖王府沒有多餘的女子,一路走來,蕭清雅仍是敏銳地覺察到下人異樣的目光,她知道,她必須有所行動,她要盛裝出門一趟。
可是,不速之客偏偏在這個時候登門,王府大管家忠叔匆匆迎過突然來訪的慕容涆,正不知如何安置時,慕容涆卻是一邊搖著墨玉扇子,一邊輕車熟路地朝府內走去,口氣隨意得就仿佛在逛自家的後花園,“本王自己走走,閑雜人等不許跟著。”
跟班薛昊立刻背著手,倒走數步,揚聲道:“好勒……屬下一定不打擾王爺。”薛昊縱身一跳,像隻猴子般地攀到一棵健壯的紫藤花樹上,跨坐在樹幹中央,耷拉著兩條腿,不停地晃啊晃……
幾隻鳥撲棱幾聲,展翅高飛。
薛昊則迷著眼,一邊吹口哨,一邊繼續晃動著雙腳,舌頭在唇邊悠悠一轉,鼻翼處似乎就已聞到紫藤花糕的香味,一咽口水,隨即擺出一副無比向往的神色……薛昊無處安放的雙手自是閑不住,盡管這樹幹、枝椏子長勢甚好,可沒一會兒功夫,也被摧殘得不成樣子,枝落一地,葉飛一片……
薛昊拍了拍手,四下一顧,府內參天大樹不在少數,綠意盎然,正要趕往下一個作案地,他銳利的眼風突然發覺這靖王府……似乎少了點兒什麼,這棵紫藤樹當然也缺少必要的點綴之物,遂目光下移,問向管家,“管家,昨晚,你確定這裏辦過婚事?”
忠叔無比不情願地望他一眼,深吸一口氣,將滿腹的不滿壓下,用盡量客氣地口氣道:“薛護衛,你……哪知眼睛看見這裏昨晚不是辦的婚事?”管家垂下的眼眸餘光,一直瞥向那隻墨玉扇子,唇角緩緩扯出一抹不忍的笑意……同樣是輕搖扇子,自家王爺的風姿……那叫一個優雅得體,可這位王爺……頂多也隻能說是學得三不像,一沒有美感,二沒有神韻,三沒有儀容,慕容涆也生得龍章鳳姿,也有拒人千裏的冷冰,可自家王爺的冷……叫做淡淡的疏離,渾然天成,除了賞心悅目,並不讓人不悅,這位嘛嗬嗬……
薛昊居在高處,自是看出管家的目光有異,也一眼看穿管家的心思,拍著手大笑不止,“王爺……王爺……可不止我一人覺得你那扇子不好看,幹脆……現在就扔了吧。”
“好”慕容涆反手一揮,墨玉扇子在空中漂亮地翻了個身,擦過薛昊的鬢角,拐了個彎兒,削過管家的左臉,“嗖”的一聲,又回到主人手中,繼續要什麼沒什麼的搖動著,仿佛,從未離開過主子的手。
薛昊輕輕一吹垂落的發絲,笑得有些岔氣,“管家……豫王爺這把墨玉扇子……還行吧?”
管家灰著臉,負氣地將左臉別到一邊,“豫王爺,請自便,老奴恕不奉陪。”
府內的其他下人,見狀,自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沒有人想要平白被人削掉半張臉皮。
遠遠地,蕭清雅也停步不前,隻神色怪怪地將慕容涆望著,隱隱地,她感覺到自己好像出不了這趟門。
慕容涆也不再朝前走,眼風一轉,嚴厲的語氣就似在命令自己的家仆一般,“蕭清雅,請立刻回房,三日之內,不得出門,否則——”他的尾音微微上揚,落入耳中,平添幾分警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