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清晨來臨之時,正好是歸寧之日。
慕容涆若無其事地做足麵子功夫,與豫王妃身份相符的馬車講究到奢華,護衛、內侍、婢女不下百人,一路張張揚揚漫步至蕭府。
馬車甫定,蕭府總領大管家殷六率一幹仆人恭敬地迎了上來,客套地笑道:“殷六拜見豫王爺、豫王妃。”殷六與蕭府男主人——當朝左相蕭景天同歲,是蕭府資曆最老且權勢最大的仆人,平日裏,甚少出府迎接賓客。
慕容涆一臉漠然,僅在馬上微微點頭以示回應,隨即將馬韁繩朝殷六遞了過去,殷六連忙垂下視線,掩住眸中的不悅,恭敬地接過。
蕭清姿斂容而出,將手攏在袖中,避開上前攙扶她的蕭府侍女,端著姿態,緊隨慕容涆之後,完全不理會殷六探詢的目光。
蕭府狠心將她送入火坑,她,再也不會認這個家。其實,從始至終,家對她而言,隻是她一廂情願的奢念而已。
三日前,她是蕭府人人可欺的庶女二小姐,當下她是堂堂豫王妃,一路前行,她姿態冷傲,睥睨眾人,神色肅然。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憐憫,心裏的苦澀,自己知道就行,何必盡數落入不相幹人的眼中。你的苦,你的痛,於他人而言,僅是茶餘飯後的談資,再無其他意義。
歸寧午宴吃得味同嚼蠟,蕭清姿暗暗發誓:這是最後一次與這滿桌口蜜腹劍之人同桌而食。
大夫人沈碧落依舊殷勤中透著高明的算計,不時提醒她不要忘記長姐蕭清雅的“恩情”,叮囑她要與蕭清雅姐妹情深……
雪夫人王雪舞依舊笑裏藏刀,專挑她的痛處捏,不時說些她往日或悲慘或不堪的往事,偶爾擠幾滴眼淚,惺惺作態,惡毒之心昭然若揭。
蕭景天先是緘默不語,待他人說盡,方才不緊不慢地“諄諄教誨”:凡事一定要三思而後行,凡事要以豫王府、蕭府聲譽為重……想必那夜之事,他早有耳聞。
有幾次,蕭清姿幾乎要脫口而出,“‘食不言,寢不語。’”可瞥到慕容涆警告的眼神,她隻得作罷,慕容涆似乎對這些人的廢話很感興趣,聽得興致盎然。
今日,蕭清姿沒有見到母親穆靜琬,意料之中的事—抱病缺席。即便出現,也不會正眼瞧她一眼,不出現也好,免了她一次跪拜之禮,她也懶得去蕭府偏院探望她一直“深藏不露”的母親。
她的母親穆靜婉,性子安靜恬淡,喜歡幽靜,常年居住在蕭府僻靜的柳翠堂。
柳翠堂偏遠簡陋,鮮少有人會去,蕭景天一年也去不了幾回,服侍的下人少不說,下人也經常偷懶,院落外荒蕪一片,雜草叢生,花木恣意生長,長得半人高,也不見修剪,穆靜婉偏偏要藏在裏麵。
母女親情,於她而言,早已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一如她與蕭景天的父女之情。這個家於她而言,外表看似幸福和睦,風光無限,實則是她的地獄牢籠,離之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