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開盡見深紅,夏葉始繁明淺綠。
某個清晨,蕭清姿又無所事事地在臨水閣閑逛,行至前院臨水的一處狹窄露台,眼前赫然一亮:葉葉枝枝綠暗,重重密密紅滋。
原來,臨水閣也種有榴樹。
臨水閣並不缺少鮮花:三月,桃花盛開;四月,薔薇花開過;五月,榴花正在綻放;六月,荷花必將開得轟轟烈烈……
也許,一年十二月的花會在臨水閣開個遍,她單獨住了臨水閣,看盡人間花色不在話下,這樣的日子,似乎也很愜意。
可是,她好像並不滿意這樣的日子。
蹙蹙生紅露滴珠,薰風涼幌曉妝初。
折來戴雜頻拈看,應訝羅裙色不如。
正兀自望著滿樹的榴花發愣,冷不防,身後有人低吟出聲,蕭清姿彎唇淺笑:這詩正應景兒,她一身半舊不新的羅裙怎敵得過紅豔似火的榴花?踮起腳尖兒,紅露滴珠的花朵信手拈來,蕭清姿一邊將花簪在頭上,一邊緩緩轉身,不慍不火地將玉珠睨著。
該來的人,終於來了。
玉珠清秀的麵上掛著譏誚的笑意,纖手一起一落間,一樹的花朵簌簌而落,花雨紛飛,她攤了掌心,一枚鮮豔欲滴的花朵襯得白皙的手愈發色澤如玉,她將花簪在蕭清姿的發間,漫不經心地問:“你就甘願一直幽居在此?”
那夜之後,慕容涆將采藻遷入穆紫煙的紫霞苑,采薇、采蘋、采蕨、常媽也一並去服侍采藻,她這位名義上的豫王妃落個主不主,仆不仆的下場。
如此,玉珠以為她會心有不甘?
蕭清姿清淺一笑,將鬢間的花朵摘了下來,把玩在掌間,慢悠悠地問:“那依你之見,我又該如何?”
先前,為了扳倒穆紫煙、玉玲瓏,她私下與玉珠見過兩回,三葉草之毒也正是玉珠所贈。彼時,她尚不確定玉珠的身份,僅以為玉珠深藏不露,隻是為了自保,畢竟,王府的女人,不簡單者不止玉珠一人。此時,她卻是恍然大悟:玉珠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時機。
玉珠與她並排站在榴樹下,凝著一汪荷葉,平和的語氣下,幽幽吐出一句話:“殺了采藻。”
蕭清姿似是聽到一件並不打緊的事,伸手接住墜落的紅花,漠然地再問:“為何?”采藻膽小怕事,卻也乖巧可愛,不失天真,這是王府眾多女人無法比擬之處,自那夜之後,采藻一直深得慕容涆的寵愛,將采藻遷入紫霞苑,便是慕容涆的高明之處:既將采藻置入風口浪尖,又讓有心之人無法輕易得手。
玉珠手指輕撚,一朵榴花在她手下漸漸消失:“她不配豫王爺如此寵愛。”
蕭清姿輕笑出聲兒,眼角餘光睨向玉珠,繼續不緊不慢地問:“王府不配慕容涆寵愛之人遠不止采藻一人,你何不先除了她們?”說到這兒,她突然望向玉珠,眸中有一閃而過的了然,“你到底是心有不甘還是心有餘悸?”抬手,輕輕拂去玉珠肩上的花瓣,她的聲音變得低緩,“在這王府,最忌諱沉不住氣,我想你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