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金鑾大殿上,即便命懸一線,即便前途未卜,慕容瀛也不曾放開寧若的手,任公孫墉想盡法子,他的手也分毫不鬆,仿若正抓著世上最最珍貴的寶貝在手,無奈之下,公孫墉隻得將這二人一同抬入皇後殿內,置於同一張床榻之上,傷勢穩住之後,拗不過慕容瀛的堅持,隻得又在偏殿增置一張床,一想到他二人同處一室已有數日,赫雲珠的頭沒來由地又開始疼痛不已。
“娘娘,太傅大人到了。”貼身侍女碧蘭低語道。
赫雲珠揉一揉太陽穴,將手搭上碧蘭的掌心,瞥見慕容瀛起身,正將一粒櫻桃喂給寧若,細不可聞地歎了一聲,身子一個虛晃,險些栽倒在地,碧蘭連忙攙扶住她,輕聲道:“娘娘,莫要心焦,想必太傅大人一定有法子。”
“但願如此。”赫雲珠的眸中閃過一抹責備之色,自那日金鑾大殿變故之後,太子太傅常博尚是頭一回來這未央宮。
常博為人謹慎,且刻板,膽小怕事,多年來,她一直對這位太子太傅不甚滿意,無奈,慕容琛執意如此。
遠遠地,常博一眼瞥見赫雲珠麵上那抹來不及一一掩藏的慍色,撚一把花白的胡須,深沉一笑,跪道:“微臣拜見皇後娘娘。”
赫雲珠淡淡頷首,溫和道:“賜座。”
碧蘭示意宮人置好座椅後,帶著一幹侍女退下。
殿內,赫雲珠、常博,對坐無語,淺酌慢飲。但凡常博前來,赫雲珠皆是這樣的待客之道,從不主動過問什麼,通常,皆是常博先開口。
一盞茶見底,常博眯起眼,又跪道:“娘娘,微臣今日來未央宮,是受陛下之托。”
赫雲珠的手微顫,抬抬手,示意常博平身:“陛下,可有旨意?”常博既是一語道破今日來此的目的,她最為擔心的事怕是避之不能。
在慕容琛的後宮,她雖是太子慕容灜之母,雖是中宮之主,無奈,她的身子一直欠佳,她的娘家又日漸衰敗,後宮事務實則是賢妃——豫王慕容涆之母—冷纖然在打理。原本,後宮另一得寵之人淑妃—沈嫣落—靖王慕容澈之母,也有後宮的執事權,但淑妃沈嫣落性子恬淡,深居簡出,不喜過問後宮之事,所以後宮中,賢妃冷纖然才是真正掌握生殺大權之人,她這個皇後早已是有名無實。
多年來,依仗著慕容瀛的儲君身份,她這個皇後之位倒也順順當當,但金鑾殿之變後,慕容瀛的地位、她的地位如何保得住?
常博並未起身,繼續道:“金鑾殿之事,陛下十分惱火,念及太子多年來並無其他過失,且對社稷、黎民有功,陛下並不打算深究,倘若太子執意要娶寧若為太子妃,一切後果,由其一應承擔。”
赫雲珠手中的茶盞,“叮”的一聲,跌落在地,眼中剛剛升騰起的那縷亮光,轉瞬即逝。
赫雲珠的麵色由陰至晴,複又愁雲滿麵,常博全然看在眼裏,他身為太子太傅多年,赫雲珠雖對其不滿意,卻也並無為難之處,對其也是禮遇有加,他在此事上,斷不會袖手旁觀,他膝行上前幾步,用隻有他二人聽得見的聲音將心中所想一一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