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若睇他一眼,避開他凝視的眸光,哼道:“你我從來都是陌路。”一個轉身,用力一腳跺在他的腳背:“這一腳,讓你記住——以後切不要手長腳長地多管閑事,否則,你都不知道有一天你是怎麼死的,別以為你有多神通廣大!”
慕容涆抖一抖腳,眸底溢出一抹笑意,一撩袍襟,不計前嫌地也進入馬車,各坐一邊,各看一邊。
馬車疾馳地朝江南的方向駛去,一路,春色正濃。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一路芳菲,一路悵然,寧若的身心又不受控製地回到那年春天……
那年三月———乾元二十一年的春時,慕容澈再來琿州時,氣色不怎麼好,追問之下,他簡短道出:正月裏生了一場病,已無大礙。
他不想說的,她自是不會再問,於是相處的那幾日,她變得乖巧,不再胡鬧,原本想好的放風箏、騎馬等節目,隻字不提,而是與他一道散步,他似乎很喜歡靜靜地散步。
這日,她雇了輛馬車,一道去看數裏之外的油菜花,聽說那裏的眉山窪,油菜花開得滿山偏野,煞是好看,很多琿州城的小姐也紛紛去那裏郊遊。依她的懶惰性子,即便那花兒開成金子一般耀眼,她也懶得動一動腳,去湊個熱鬧,因為她打小就不喜歡看熱鬧——熱鬧多的地方,往往事多,她身有體會。
馬車行了個把鍾頭,漸漸臨近眉山窪,她這才知曉為何眉山窪會有如此多的油菜花——眉山山勢並不高,山上住了不少人家,這些樸實的村民想必為了生計,於是將這山上山下全種上油菜,春暖花開之際,油菜花燦然開放,金黃金黃,不失為一道亮麗的風景。
在他們剛走下馬車,正要上山時,一對迎親隊伍剛好經過,本著不能誤了新人良辰吉時的原則,她與慕容澈自是老老實實隨行人退到一邊,讓迎親隊伍先行。
長這麼大,她是第一次見人娶親:新郎官身著喜服,胸口係著大紅喜花,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臉喜色,不時回頭望一眼花轎,目光深情而又專注,一幹吹吹打打的禮樂之人,吹著她不知名但又十分歡快好聽的調子……
“澈哥哥,原來娶親這般熱鬧呢,你什麼時候娶親?我也想看看你的熱鬧。”說這話時,她正翹首望著花轎,一臉認真地思索著新娘子會長什麼樣兒,思索著是不是要繼續跟著去再看一段熱鬧……
眼見著沒有陌生人尾隨娶親隊伍,她隻得怏怏地止住步子,意猶未盡地歎一聲,轉身正要上山,慕容澈衝她粲然一笑:“若兒,你剛說想看我娶親時的熱鬧?”
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摸著頭想問:“我有這樣說嗎?”可話到嘴邊,突然覺得還是不說為好,興許她剛才一時口快當真就這樣問了,現在想來,這個問題似乎問得有些唐突,她怎能問一個男子那樣的問題,一連咳嗽幾聲,有些不好意思,哎……
臉沒來由地紅了,心下一陣懊惱,看來今日不是她賞油菜花,而是油菜花賞她——記憶中,不知有多少年不曾臉紅過,好像到了紅玉樓後,她的臉皮就變得厚厚地,再也不知臉紅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