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寧若的好夢被一陣悅耳的鳥叫聲驚醒,她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感歎:溧郡不愧是山清水秀之地,深處鬧市的客棧,也能享受鳥語花香的清晨,生活在這裏的人真是享受。
眸光懶散地轉向窗外,瞥到一抹玄色身影,她的愉悅心情瞬時煙消雲散:紫藤花樹依舊是紫雲山莊的那棵紫藤花樹,慕容涆負手立在樹下,凝眉深思,整個人從裏到外透著一股子說不明的陰冷。
寧若抬頭望一望天:藍天白雲,晨風暖陽,分明是一個不錯的好天兒,她的手卻是不自覺地攏了攏衣衫,果然,慕容涆又將周遭的空氣凍住了。
昨晚,溪邊呆至夜深,執拗不過強烈的睡意,她早早睡下,迷糊間,依稀記得又被抱上馬,她以為她已經回到客棧,原來並沒有,原來,他們依舊呆在這個閉塞的紫雲山莊。
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慕容涆身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幾晃,急道:“我們怎麼還在這裏?”此時,她自己也有些驚異:昨晚怎麼就睡得著,還能睡得那麼沉!自己什麼時候竟是這般的信任慕容涆?
慕容涆微微展眉,俯首,將她麵上的惶色看在眼裏,淡然道,聲音卻是涼涼的:“計劃有變,我們還需在這裏再呆上一日一晚。”
“哦”寧若淡淡應了一聲,將懸空的心稍作安撫,開始尋思著如何打發這漫長的一日:慕容涆本就是一個怪異之人,興起之時,他能斷斷續續講上很多話,也能將他鮮為人知的一些事盡數道出,沉悶之時,他惜字如金不說,更是將周遭的空氣凍成冰碴子,亦如此時。看他這一大早上的氣勢,寧若料想這一日,他也不會有個好臉色,決定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昨夜,匆匆來到紫雲山莊,她並未得空將這莊園好好瞅瞅,於是,她立即撇下慕容涆,一邊漫步,一邊細看這園子。這莊園從前門而入時,門庭緊湊,一眼望到堂屋,跨過幽深的堂屋,後院卻是視線開闊——身處後院,曲徑通幽,遠望不至盡頭。她這才驚覺:昨夜感覺這莊園依山而建,似乎並不準確,因為這莊園的前院在山的一麵,看上去好像依著山巒,後院卻在山的另一麵,跨過狹長幽暗的堂屋正好穿過山巒。
站在後院,俯瞰之下,視線所到之處不是什麼古樹林立,鬆柏長青,卻是竹林繁茂,綿延不到盡頭,偶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粲然開在碧草間,偌大的一個園子,也不見幾個下人活動的身影,整個園子靜謐而又幽靜,給人一種錯覺:不知這園子是在山裏,還是這山本身就是個大園子。
當然,這裏並非隻有竹子,園中也種有紫藤樹,木製回廊頂子上正趴著密密麻麻的紫藤,枝繁葉茂,小花苞如淡紫色的小水晶灑滿整個回廊頂子,星星點點,陽光透過密密的樹葉,投下斑駁的柔柔金光。
不得不說,設計園子的人似乎有那麼一點兒閑情逸致,驀地,腦海裏擠進宋伯的麵孔,寧若一邊搖頭,一邊笑過不停:宋伯一副世外高人、指點江山的偉岸形象,絕非這所園子的設計者。不知為何,她竟然有一種錯覺:慕容涆或許是這所園子的設計者,有時,她能很容易地感受到他內心的矛盾——他和她一樣,有時,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想要表現自己,到頭來,自己想要的不過是些簡簡單單的東西而已。
她記起豫王府的臨水閣內也種有紫藤樹,那時,她曾說——紫藤樹是臨水閣內種得最有品味的一樣花樹,她喜好紫色,愛屋及烏,她也喜紫藤。
迷起眼打量一番,這似乎是一棵有些年頭的紫藤樹,樹杆粗壯,樹枝遒勁,藤條彼此間錯綜交雜,新葉擠著老葉,嫩條攀著老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有不少藤條被迫無序地垂落,手輕輕一抬,便可摸到嫩條。